在云南彌勒紅磚建筑聽《外面的世界》,旅途光影中悟得:心自洽,天地寬。
這座紅磚建筑外觀若酒瓶,內部西式的穹頂和中式的瓦窯風格有機結合,光線從頂部窗子而下,濃淡不一,映襯紅磚色彩變幻。突然,前面小小舞臺上的吉他歌手彈唱起來,吉他的木質感和男中音交融緩緩沉著地回蕩在穹頂,好聽得讓人忍不住隨之起舞。是歌聲喚醒了青春的記憶:“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擁有我,我擁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1987年齊秦創作演唱的這首《外面的世界》風靡一時,就算一時無法去外面的世界,在此處的歌聲里想象一下也是好的。
歌曲緩和略帶傷感,一個人在等待一個歸人,歸期不知何時,但似乎也沒關系,“天空中雖然飄著雨,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年輕時聽來憂傷,此刻感覺似乎別樣淡然,好比“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的樣子,我過我的日子,你做你的事情,倦了,回來,“我”還在這里。倘若你依然不歸,那也無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彼此心照不宣,心安就好。在青春年少時不一定如此感悟,彼時大概總覺得“精彩”很確定,“無奈”則大抵是自我安慰。自然只有人生的時空到了某些節點,很多的視角和感受才不會非黑即白,那種彼此皴染滲透的多面才是生命難以言喻的狀態。
花甲之年在云南東南部的彌勒重溫心動青春的歌,身體好像開啟了某個機關,剛剛還為晨早的寒冷瑟瑟著,此時卻情不自禁手舞足蹈,當然無需用力,隨歌慢緩就好。當然也不忘隨喜歌手。不知年輕的吉他歌手來自何方,是漂泊而來,還是本地駐場,能在一個旅游景點不喧不鬧地唱著老歌,定是有一顆體察世事的靈魂的。
旅途的勞頓在此刻好像獲得“高壓氧”加持,不免走馬觀花的行程間照見感受的細致光影。曾經說走就走的旅程隨著齒齡漸增、體力漸降是日漸減少的,尤其是遠途,一般還是降低能耗,就跟著安排好的走走看看吧,確乎是會消減一些主動發現的時刻,而多了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務感,似乎正應了那句“旅游就是從自己過膩的地方到人家過膩的地方”之言。于是乎每每興沖沖出門,途中卻心生倦怠,教堂看多了,審美疲勞;小鎮走多了,審美疲勞;山山水水呢,也會審美疲勞,兼身體疲勞;最后在機場拿行李時就希望熟悉的箱子盡快現身傳送帶。感覺旅伴們也都急煎煎,拎了箱子連彼此道再見的體面都懶得成全,恨不得立馬到家,啟程時的興奮和見面的熱乎勁蕩然無存。可是下一次大概還是會出發吧。還是會演繹人性身心的這些難以被文明禮儀馴化的一面。
好比當走了一些外面的世界,才會更多了然精彩和無奈其實都是相對的,此在和彼處,也是彼處和此在,不過視角差異罷了。有緣看到一些個體之外的人情世態,看看想想,對世界的認知會多元一些,對自己的內觀可能也會深入一些,而非僅僅打卡拍照出片,這樣的話就算走過再多外面的世界,可能囿于景觀的累積,以及“去過”的收集。
十幾年以后的今天,總記得那個穿著繡花白衣黑裙手拿繡品走在村落石板路上的老婦,在距離布達佩斯近100公里的霍洛克村,它是1987年第一個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小村落。匈牙利傳統鄉村民居、著傳統服飾的村民、傳統的刺繡手工藝品,是這個村子的特色。那天輕陰,游客很少,村子頗靜。村子中的居民很少,有的房子做了民宿,我看到一處院落里坐著一個看書的長發女,頗似從城里來此度假的;有一班童子軍在老師帶領下習練,時而的笑聲給村子帶來一些生機。只見這位老太太手捧幾塊繡品慢慢走在石徑上,她下巴略抬,看起來視力欠佳,目光茫然,沒有笑容,只慢慢走著,偶爾晃一晃繡品。她的白色圓領上衣門襟也繡著類似的花樣,配色明艷,反襯出村子的安靜。這么多年過去了,老婦是否健在?還能繡花嗎?繡品賣得好嗎?霍洛克村的樣子在時間中變淡,可是村子老婦的形象卻總是清晰。這大概就是旅行倦怠之外依然有的眷戀,映現這個世界的一個個人。
世界很大,你再環球旅行,也不過一角;世界也很小,每個人周遭的天地就是一個世界。中年以后越來越體悟到,身不動,心也可一樣遠,你曉得這個世界平行著許多喜怒哀樂;身上路,心未必一路緊跟,常常很多心性覺知并不會經過很多外面的世界而改變。若身心合一,此在和遠行都能寬闊和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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