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韓明麗
讀者來信:
我今天想請教一個關于心理咨詢的問題。我女兒在高一時因為住校遭受了同學的霸凌,她覺得很難解決這個問題,于是開始逃避,不再去上學。之后,我從一家聲望不錯的機構為她找了一位心理咨詢師。她和這位咨詢師相處得很好,咨詢也已經進行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
然而,咨詢之后,我卻發現情況并沒有好轉。她不僅沒有重新回到學校,反而有了比較明顯的另一種變化。她學會了大量心理學的術語,比如“原生家庭的傷害”,還總是回想起小時候我對她的批評,以及她爸爸對她的態度。現在,只要我們說些什么,她就會用那些心理學理論來評判我們。我每次看到她,都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咨詢可能有些問題。一年半的時間,總是糾纏在原生家庭的問題上,哪里是我做得不對,哪里是她爸爸做得不對。她雖然學會了很多心理學名詞,但這些對她重新回歸正常的學習和生活,似乎并沒有什么幫助。現在她變得越來越挑剔和苛刻,整天挑我們的毛病。
我曾想過給她換一個咨詢師,但她不同意。她說和現在的咨詢師已經建立了很好的關系,不想再換咨詢師,重新介紹自己的情況。面對這種情況,我有些矛盾,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焦慮的母親
回復如下:
你來信描述的不僅是親子關系的困境,更折射出當代家庭在孩子去進行心理咨詢的過程中普遍存在的迷茫。讓我們一步步拆解這個困局,尋找破局之道在哪里,
你提到女兒“學會用心理學理論評判父母”,這恰似一面鏡子,照見現代心理咨詢中常見的認知陷阱——防御性合理化。當孩子將痛苦全部歸因為“原生家庭傷害”時,實質是用學術概念為逃避現實筑起了一道心理高墻。孩子可能正通過“挑錯游戲”獲得對失控生活的虛假掌控感。這種行為看似是在分析問題,實則是在逃避真正需要面對的挑戰。
當女兒再次用理論攻擊時,試著回應:“媽媽聽到這些話很心疼,我們先喝杯茶好嗎?”以此來中斷理論性交鋒,創造情緒緩沖帶。同時,觀察她的行為模式,記錄她每周使用心理學概念的頻率與情境。如果你們之間超過一半的交流陷入理論辯論,那么就需要警惕咨詢方向是否出現了偏差。
根據來信描述的“一年半沒有進展”,結合臨床案例,可能存在三種情況:咨詢方向偏差、防御機制固化和咨詢師匹配失當。
過度聚焦原生家庭可能陷入“替罪羊陷阱”,當咨詢師忽視孩子自身心理能動性的建設時,反而會強化孩子的受害者身份認同。長期扮演“被傷害者”角色可能成為孩子的舒適區。孩子或許在用“挑剔父母”掩飾重返校園的恐懼。雖然孩子聲稱與咨詢師“關系良好”,但專業咨詢應產生“痛苦 - 成長”的螺旋上升。如果說一年半時間仍然沒有現實功能改善(如復學、情緒調節),那么就需要考慮咨詢師是否陷入了“關系依賴型治療”的誤區。
破局的鑰匙,首先在于引入家庭系統視角。建議你與咨詢師溝通嘗試以下方法:家庭雕塑技術,用身體距離呈現成員心理距離,如父女相隔3米象征情感疏離;代際創傷解綁,繪制三代人關系圖譜,區分“父母課題”與“自我課題”;有限目標設定,將“復學”拆解為“每周去學校門口觀察 10 分鐘”等微步驟。
其次,建立過渡性方案。若更換咨詢師在孩子那里阻力過大,可嘗試雙咨詢師模式,保留現有咨詢師處理情感部分,新增擅長行為訓練的咨詢師介入現實功能恢復;平行會談機制,家長單獨與咨詢師討論家庭系統調整,不涉及孩子隱私;第三方督導介入,邀請精神科醫生評估是否存在“病理性獲益”,就是孩子通過扮演受害者獲取關注。最后,重構家庭互動規則。設立“情緒安全詞”,當對話陷入理論辯論和爭吵時,任何一方說出“Stop”即暫停24小時;在生活中更多以肢體語言,陪伴,一起吃美食去運動等非頭腦層面主導的方式增加互動和交流。
作為母親,你此刻的焦慮,恰是母愛的另一種顯現。但請記住:停止自我歸罪,案例顯示,過度內疚的母親反而會強化孩子的攻擊性。
心理干預不是魔術表演,而是需要勇氣重寫生命敘事的旅程。或許此刻的僵局,正是系統重建的前奏。當您開始思考“如何幫助女兒找回面對現實的勇氣”,而非執著于“糾正對錯”,改變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
愿在暗夜中摸索的家庭,終能等來破曉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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