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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是紀傳之祖,是真正的“人的歷史”,它從先秦史傳以事為中心轉向以人為中心。《史記》是百科全書式的巨著,是一部社會史,突破了偏重政治的局限。《史記》記事在歷時性和共時性方面均有突破,它縱貫2000多年,系統記載了各國之事。《史記》不僅是世界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具有世界史的格局。《史記》是一部有靈魂的歷史,目的在于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述往事,思來者。
司馬遷作史之時,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面對豐富而且繁雜的資料,他沒有不加選擇地堆砌成文,而是根據需要予以取舍裁擇。《史記》取材原則的確定,與作者修史目的、宗旨和方法有緊密聯系。歸納起來,主要有如下幾條。
01注重天下興亡
太史公創作《史記》,意欲“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稽其成敗興壞之紀”。作者試圖以史的形式,觀察古今盛衰的變化,探求治國之道。此一目的,決定了《史記》在取材上對國家治亂存亡的特殊關注。
《留侯世家》說:“留侯從上擊代,出奇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張丞相列傳》說:“自申屠嘉死之后,景帝時開封侯陶青、桃侯劉舍為丞相。及今上時,柏至侯許昌、平棘侯薛澤、武強侯莊青翟、高陵侯趙周等為丞相。皆以列侯繼嗣,娖娖廉謹,為丞相備員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于當世者。”這些人雖然位極人臣,但無益于成敗治亂之數,所以作者毅然決定不為他們立傳。相反,一些人物雖然地位沒有丞相尊貴,卻因有關國家政治,而得以在《史記》中占有一席之地。
記載一人之事是如此,考察一國之事同樣也是如此。《陳杞世家》說:“滕、薛、騶,夏、殷、周之間封也,小,不足齒列,弗論也。”又說:“周武王時,侯伯尚千余人。及幽、厲之后,諸侯力攻相并,江、黃、胡、沈之屬,不可勝數,故弗采著于傳云。”這些國家,國小力微,對歷史發展進程影響不大,故作者略而不論。縱覽《史記》全書,太史公載五帝、三王、春秋戰國以至秦漢,于存亡興衰之際尤為留意,都體現出作者重視天下興亡的取材原則。
02成書流傳者不論
對于有著作流行于世的人物,《史記》不取其作品,對他們的事跡,則分別不同情況,靈活處理。大致可分為三種類型。
一是載其行事。《孫子吳起列傳》云:“太史公曰:世俗所稱師旅,皆道《孫子》十三篇,吳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論,論其行事所施設者。”《老子韓非列傳》、《司馬穰苴列傳》也有類似的說明。
二是論其軼事。《管晏列傳》:“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
三是不論其傳。《孟子荀卿列傳》:“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史記》不錄流行于世的著作,是為了節省篇章,增加有效容量。后世史書載文過濫,“非復史書,更成文集”,可見《史記》裁決之可貴。
03網羅天下放失舊聞
“網羅天下放失舊聞”這句話,載于《太史公自序》,又見于《報任安書》。《秦始皇本紀》記載,始皇帝三十四年(前213),丞相李斯上奏:“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此奏經秦始皇認可而施行,對于民間所藏書籍,造成了災難性的后果。
漢惠帝四年廢除秦挾書之令,至武帝時始廣開獻書之路,漢初統治者以國家的力量,經過多方努力,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秦焚書坑儒所帶來的損失,這無疑是值得稱道的。而司馬遷以個人之力克服種種困難,訪求遺文軼事的努力,更是令人欽敬。在利用文獻資料方面,單是《史記》所稱引的百余種文獻,就可以窺見他廣收博覽、披沙揀金搜集史料之一斑。他求史記,訪古書,更可看出他網羅舊聞的良苦用心。
尤其值得贊賞的是,他并沒有以掌握現成的文獻資料為滿足。他根據作史的需要,進行過大量艱苦細致的調查訪問,實地考察,收集一切對作史有用的材料。例如,戰國末年和秦楚之際這兩個重要的歷史時期的有關史料,太史公就作過系統的察訪。
他到過大梁之墟,聽墟中人講述秦滅魏的史實,尋訪過所謂夷門,看到過春申君的故城宮室,還親至孟嘗君封地,感受到薛地多暴桀子弟與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奸人有關,肯定世稱孟嘗君好客名不虛傳。秦失天下,與輕用民力有關,史公特別留意過蒙恬所筑長城亭障及開通的直道。彭城為項王建都之所,又是楚漢戰爭的重要戰場,豐、沛是劉邦龍飛之地,又是樊、酈、滕、灌、絳侯周勃等人的故鄉,淮陰是楚漢戰爭的關鍵人物韓信的出生之處,這些地方,作者曾一一親至其地,深入調查訪問。從實際效果來看,作者耳聞目睹,不但擴大了史源,更增長了史識,這在《史記》中多有體現。
《自序》云,漢興至太初“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續纂其職”。太初之時,作者收集史料的工作已基本就緒,因而開始了《史記》的創作。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這一可喜局面的出現,離不開太史公艱苦卓絕的勞動。
04擇取雅言
《五帝本紀》贊語云:“《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又云作此篇時“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這里提出了取材擇其雅言的原則。《殷本紀》:“太史公曰:余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于《詩》、《書》。”采《詩》、《書》入史,是因為這些資料典雅可據。同時,“雅馴”與否是決定一切史料取舍的重要原則。
擇取雅言的另一面是擯棄怪誕不經的東西。《天官書》云:“幽、厲以往,尚矣。所見天變,皆國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時應,其文圖籍僠祥不法。是以孔子論六經,紀異而說不書。”《自序》亦云:“星氣之書,多雜僠祥,不經;推其文,考其應,不殊。比集論其行事,驗于軌度以次,作《天官書》。”《刺客列傳》:“太史公曰:世言荊軻,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大宛列傳》:“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以上所言,都是太史公明言擯棄的材料。還有一些資料,作者沒有具體指出其內容,然而也在被刪削之列。如《五帝本紀》云“《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百家”作為書名,見于《漢書·藝文志》,共有一百三十卷。它記載了哪些內容,我們已無法判定。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即書中有一些“不雅馴”的記載。《史記》將這類資料刪去,無疑是正確的。
當然,《史記》選擇史料也不可能盡善盡美。如《殷本紀》載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契,《周本紀》載姜原踐巨人跡而生棄,《秦本紀》錄女修吞玄鳥卵而生大業。這些事件或見于《詩》、《書》,或存于口碑,流播既廣,太史公遵孔子紀異而說不書之成法,未盡加刊落,故猶存此奇異之跡。至于《高祖本紀》載劉媼夢與神遇而生高祖,劉邦斬白帝子諸事,實與《陳涉世家》魚腹丹書、篝火狐鳴如出一轍,太史公未必相信實有其事。總的說來,《史記》選取史料相當精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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