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難得叔

戚繼光這個名字，幾乎每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中學歷史課本里，他是抗倭名將、軍事天才，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民族脊梁。

東南沿海的倭寇、北疆的蒙古鐵騎、朝鮮戰場的倭軍殘部，都曾敗在他獨創的“鴛鴦陣”和“一頭兩翼一尾陣”之下。

他一生戎馬，為大明王朝續命數十年，堪稱16至17世紀東亞最耀眼的軍事將領。

但歷史中的戚繼光，卻有著另一面：他向權傾朝野的首輔張居正行賄，送波斯美女、黃金、珍珠，甚至采集海狗腎為張居正“壯陽”。

一

戚繼光的起點，是純粹的理想主義。他出身將門，自幼接受父親和老師的教誨，立志“匡扶正義、固守社稷”。

23歲那年，東南沿海倭寇橫行，百姓苦不堪言。他毅然組建“戚家軍”，用獨創的陣法以少勝多，十年蕩平倭患；隨后北上薊州，十六年鎮守邊疆，讓蒙古騎兵不敢越雷池一步；平壤之戰中，他率軍再克倭寇，揚名域外。他的軍事才華和愛國情懷，足以讓他與岳飛并肩，成為“民族英雄”的代名詞。

但理想主義在官場中往往寸步難行。戚繼光很快發現，光靠打仗的本事，根本無法實現抱負。

明朝官場的潛規則是：清廉者無人理睬，剛正者寸步難行。他看到，那些不干事的人總能給干事的人“穿小鞋”，在公開場合說“重視你、愛惜你”，背地里卻克扣軍費、抽調兵力，甚至在關鍵時刻“釜底抽薪”。

更諷刺的是，官場中“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的邏輯，讓戚繼光意識到：沒有靠山，理想就是空談。

二

戚繼光的妥協，始于對現實的清醒認知。他給張居正送波斯美女、黃金、珍珠，甚至采集海狗腎，這些行為看似“墮落”，實則是官場生存的無奈選擇。

張居正當時是內閣首輔，手握實權，是戚繼光唯一能依靠的“大樹”。戚繼光需要張居正的支持，才能獲得足夠的兵力、軍費和政治庇護；而張居正也需要戚繼光的軍事才能，來鎮守邊疆、鞏固自己的地位。這種“利益共同體”的關系，讓戚繼光不得不放下清高，向權力低頭。

但這種妥協并非毫無底線。戚繼光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他的行賄，是為了獲取實現理想的資源，而非追求個人私利。

他給張居正送禮，是為了讓戚家軍有糧餉、有裝備、有兵力；他自稱“小的”“走狗”，是為了在官場中生存下去，繼續保家衛國。這種“變通”雖然違背了他的道德準則，但在那個腐朽的官場中，卻是唯一的選擇。

三

張居正和戚繼光的關系，是權力與理想的共生體。張居正需要戚繼光這樣的軍事天才，來維護大明的邊疆安全；而戚繼光需要張居正這樣的權臣，來保障自己的軍事行動。這種關系看似“狼狽為奸”，實則是雙方在現實中的無奈選擇。

張居正并非昏庸之輩。他推行“一條鞭法”，改革稅制，整頓吏治，為大明王朝續命五十年，堪稱“千古一相”。

但他也深知，在明朝的官場中，沒有權力的支持，任何改革都寸步難行。因此，他需要戚繼光這樣的“實干派”來執行政策，而戚繼光也需要他的權力來保障行動。這種“共生關系”雖然不完美，但卻讓雙方都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張居正通過改革鞏固了政權，戚繼光通過戰爭保家衛國。

但這種關系的代價是巨大的。張居正過度依賴“房中藥”，最終因健康惡化而死；戚繼光則在張居正死后迅速被彈劾，晚景凄涼。他們的結局，既是個人悲劇，也是明朝官場腐朽的縮影。

四

戚繼光的行賄行為，暴露了英雄的另一面：他并非圣人，而是一個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掙扎的普通人。

他曾經清正廉潔、剛正不阿，但官場的現實讓他不得不妥協；他曾經胸懷天下、保家衛國，但權力的腐蝕讓他沾染了污點。這種撕裂感，讓戚繼光的形象更加復雜，也更加真實。

但這種撕裂并非毫無意義。戚繼光的妥協，讓他在官場中生存下來，繼續為國家和人民戰斗；他的行賄，雖然違背了道德，但卻換來了戚家軍的壯大和邊疆的安寧。這種“以惡制惡”的選擇，雖然無奈，但卻是一種現實的智慧。

正如《投名狀》中龐青云所說：“有希望打贏的仗，絕對輪不到我們上；讓我們上的，肯定是沒有希望打贏的。把沒有希望打贏的仗打贏，我們才有機會。”戚繼光的選擇，正是這種“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的體現。

五

戚繼光的故事，不僅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歷史的警示。

它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在腐朽的官場中，理想主義者往往寸步難行。戚繼光之所以成為“民族英雄”，不是因為他完美無瑕，而是因為他在妥協與堅持之間找到了平衡點。他既沒有完全被官場同化，也沒有徹底放棄理想，而是在現實的夾縫中，盡可能地實現了自己的抱負。

但這種平衡是脆弱的。一旦權力結構發生變化，戚繼光這樣的“實干派”就會成為犧牲品。張居正死后，戚繼光迅速被彈劾，晚景凄涼，正是這種“權力游戲”的必然結果。這種悲劇，不僅屬于戚繼光，也屬于所有在官場中掙扎的理想主義者。

我們無法用簡單的“對”或“錯”來評價戚繼光。在腐朽的官場中，他選擇了最現實的道路，盡可能地實現了自己的抱負。

英雄并非不食人間煙火，他們也會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掙扎；理想主義并非毫無價值，但需要現實的智慧來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