譫妄是一種常見的術后并發癥，可顯著延長機械通氣時間、ICU停留時間及住院時間，增加家庭經濟負擔，甚至導致術后住院病死率及術后10年病死率升高。因此，術后譫妄已成為影響患者預后和術后生活質量的重要因素。然而，當前國內外缺乏有效的預防藥物，臨床防治面臨嚴峻挑戰。

近期，一項評估天麻素注射液預防冠狀動脈搭橋術后譫妄和認知功能障礙有效性和安全性的隨機、雙盲、安慰劑平行對照臨床試驗結果公布，為臨床實踐提供了重要參考。醫脈通特邀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武慶平教授進行專訪，圍繞圍術期譫妄臨床管理進展、上述臨床試驗的結果及其對臨床實踐的影響等相關話題分享真知灼見，以期為減少術后譫妄的發生率、改善患者預后提供更優化的解決方案。

醫脈通：近年來，譫妄已在英、美等發達國家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全球醫療、護理屆對譫妄的識別、預防和治療也越來越重視，然而國內的治療現狀卻不容樂觀。請問臨床上是如何定義譫妄的？臨床上譫妄的發生情況是怎樣的？

武慶平教授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

譫妄是一種急性發作的暫時性腦功能異常，近年來在全球多個國家引起了廣泛關注。作為一種復雜的臨床綜合征，譫妄的典型表現包括注意力不集中、意識水平變化、認知功能急性改變和情緒行為異常。

在手術后發生的譫妄通常被稱為術后譫妄或圍術期譫妄，該病癥多發于術后1-3天，典型臨床表現包括恐懼、緊張、幻覺、躁動不安、意識模糊等。具體而言，部分患者會過度警覺或嗜睡不易被叫醒，亦或是性情脾氣變得異常古怪，無法預測，時而煩躁哭泣，時而沉默不語。相關研究顯示，術后譫妄的總體發生率約為5%-50%，其中在心臟大血管手術后，其發生率可高達26%-52%。

醫脈通：術后譫妄好發于哪些人群？有什么危害？

武慶平教授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

術后譫妄的高危人群主要包括老年患者、既往有冠心病或腦梗等心腦血管疾病病史的患者、以及心臟大血管手術的患者。由于年齡因素和基礎疾病的影響，這些人群在術后更容易發生譫妄，需引起臨床特別關注。

術后譫妄不僅會增加術后其他并發癥的發生風險，還會顯著延緩患者康復進程，延長住院時間。此外，術后譫妄還會導致患者住院費用的增加，從而給患者及其家庭帶來經濟負擔。更為嚴重的是，術后譫妄可能影響患者的近遠期死亡率，并對其長期認知能力造成損害。因此，譫妄的預防與管理在臨床實踐中至關重要。

醫脈通：請您談一談目前臨床實踐中對于譫妄的防治措施有哪些？

武慶平教授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

當前，術后譫妄的防治重點在于盡可能減少其發生的危險因素，防治措施包括非藥物治療及藥物治療兩大類。

非藥物治療側重于改善患者所處的整體環境和護理質量，具體措施包括優化病房環境、提供人文關懷、實施精心護理、改善患者的睡眠質量，以及開展早期康復鍛煉等措施。

藥物治療則主要針對譫妄發生機制中神經興奮性增高的特點進行對癥處理，常用的藥物為鎮靜類藥物。然而，鎮靜藥物的應用可能導致呼吸抑制和蘇醒延遲等并發癥的發生。此外，目前國內外相關指南并未推薦術前預防性使用藥物，這使得術后譫妄的預防仍面臨較大挑戰。因此，探索一種能夠安全有效預防譫妄發生的藥物具有深遠的臨床意義。

醫脈通：由您領銜開展的一項重要臨床研究——“天麻素注射液預防冠狀動脈搭橋術后譫妄和認知功能障礙有效性和安全性的隨機、雙盲、安慰劑平行對照臨床試驗”已發表于《

Critical Care

武慶平教授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

本研究為一項隨機、雙盲、安慰劑平行對照臨床試驗，旨在評估天麻素注射液預防冠狀動脈搭橋術患者圍術期神經認知功能障礙的有效性與安全性。研究嚴格遵循高證據等級藥物臨床研究方法，共篩選160例擬行冠狀動脈旁路移植術的成年患者，經納排標準排除5例后，最終納入155例患者，隨機分為天麻素組（n=77）與安慰劑組（n=78），研究主要終點為術后譫妄發生率和認知功能的情況。

研究結果顯示，與安慰劑組（35.9%）相比，天麻素組（19.5%）譫妄發生率顯著降低46%[RR 0.54；95% CI：0.32~0.93, p=0.02]；同時，天麻素組術后譫妄的積累發生率顯著降低50%[HR 0.50；95% CI：0.27~0.94, p=0.02]；此外，與安慰劑組相比，天麻素組患者出院率顯著升高[SHR 1.20；95% CI：1.00~1.84；p=0.049]，且天麻素組對術后機械通氣時間、ICU停留時間、術后住院時間，以及30天/90天全因死亡率無明顯影響。

安全性分析表明，兩組不良事件總發生率組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且未報告與天麻素相關的藥物不良反應及并發癥。

本研究表明，天麻素可顯著降低心臟術后譫妄發生風險且安全性良好，有望打破當前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譫妄預防的困局，為改善心臟手術患者圍術期認知管理提供了新的藥物選擇。

然而，盡管現有證據已充分證明天麻素在預防術后譫妄方面具有顯著的臨床應用價值，但未來仍需開展多中心、大樣本研究進一步夯實天麻素預防術后譫妄的循證證據，以完善循證醫學證據體系。值得關注的是，目前，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已正式批準開展天麻素注射液用于預防心臟外科術后譫妄的注冊臨床試驗，期待后續的研究數據將為其臨床應用提供更多高級別的證據支持。

醫脈通：臨床試驗的“亮眼”數據背后，一定有科學的作用機制支撐。請您簡要介紹一下天麻素注射液如何預防術后譫妄的發生？

武慶平教授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

現有研究證實，手術過程中會誘發腦缺血損傷和再灌注，進而引發一系列復雜的病理生理變化，包括氧化應激，神經炎癥和血腦屏障破壞，導致神經系統興奮性增加，從而誘發術后譫妄的發生。

天麻素是從中藥天麻中分離提取的原創化學藥物，其成分與分子結構清晰，作用明確。既往研究證實其具有抗氧化、抗炎以及微循環保護等多重機制。我們的研究進一步證實，天麻素能夠有效改善神經炎癥和血腦屏障損傷，從而在預防術后譫妄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專家簡介

武慶平 教授

• 博士，三級教授，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

•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麻醉研究室主任和麻醉科副主任

• 國家心血管病中心國家心血管病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 中國心胸血管麻醉學會心血管麻醉分會副主任委員

• 湖北省醫學會麻醉分會常務委員兼秘書

• 中國心胸血管麻醉學會理事
  

• 中國心胸血管麻醉學會麻醉技術創新與推廣分會常務委員
  

• 湖北省醫學會疼痛學分會委副主任委員
  

• 中國醫學裝備協會心臟外科裝備與技術分會委員
  

• 湖北省醫學會麻醉學分會常務委員
  

• 中國醫師協會會麻醉學分會器官移植麻醉學組委員等
  

• 主要從事圍術期心、肺等重要臟器損傷的發病機制及防治的研究，目前已發表論文 100余篇，其中以第一作者或通訊作者SCI收錄30篇，主持三項國家自然基金面上項目、兩項科技部重點研發計劃子課題及多項省部級課題。副主譯《高?；颊呗樽砑夹g》、副主譯《麻醉病例分析》、副主譯《體外循環的原理與實踐》、副主編《介入麻醉學》，參與專著編寫5部。擅長復雜心臟手術麻醉、臟器移植麻醉、高齡患者麻醉、危重手術麻醉、重癥心臟病產婦麻醉、新生兒手術麻醉等

武慶平教授研究團隊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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