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一直被稱為互聯網的中心，現在，它想做AI智能體網絡的中心。

在剛剛結束的I/O大會上，谷歌的野心已經難以包藏。

谷歌選擇了在已經有15億用戶的谷歌搜索的Overviw上，而不是在僅有4億用戶的Gemini獨立應用上，為用戶提供完整的AI搜索體驗。它把最先進的大模型和最新的功能，直接推到了互聯網的入口處。

打開谷歌搜索，用戶將可以選擇基于Gemini 2.5 的AI Mode，也可以選擇默認AI概覽，或者經典的鏈接列表。

AI Mode是谷歌的一個宣示，它的所有的應用，以后都可能有一個AI Mode，如Gmail會有一個，會更懂用戶，并且在用戶授權的前提下，以其口吻回復郵件。

谷歌會把AI網頁智能體的功能，如調用不同的工具和訪問不同網頁完成任務，加入到AI Mode中，這一被稱為Project Mariner的功能，將從活動門票、餐廳預訂和本地預約開始，之后直接打通各大電商和本地服務平臺。

以后用戶遇到需要解決的問題，甚至還可以從搜索界面求助，一個目前被稱為Project Astra的功能，可以用搜索、聲音、圖像、視頻指導用戶解決問題，就像身邊站著一個真正的助手。

更不用說它不僅提供鏈接，而是提供答案，以及根據要求，用多種形式展示的答案，如圖像和圖表。

谷歌正在加速構建智能體網絡，其智能體調用協議A2A與MCP（模型上下文協議）之間互相兼容。

本屆I/O大會，與前兩屆笨拙的“大象起舞”相比，谷歌正在從創新者的窘境中走出，“如果你不把自己的創新當窘境，它就不會是窘境?！?谷歌CEO劈柴哥說。

AI搜索

在人們以為它會深深地陷入創新者的窘境時，谷歌強大的基礎設施，支持了它能經過兩年的調整，迅速趕超OpenAI，而且把競爭帶入了它最擅長的領域，在全棧技術的每個層面，做出殺手級的服務與產品。

想想當ChatGPT推出時，人們本能地反應，它將顛覆搜索。而當Llama開源軟件推出時，谷歌內部又驚呼沒有護城河。谷歌面臨著典型AI新業務與搜索傳統業務之間的互博狀態。AI的內容生成與對話功能，成本遠遠高于搜索；而且新的商業模式亦不明確。

谷歌做出的第一個戰略調整，是，把所有基礎模型的研發都放到Google DeepMind旗下，由哈薩比斯負責，并且把所有的業務都建立在Gemini的基座之上。

谷歌最自信的是其基礎設施，之后推出了兩代TPU，持續提升計算效率。目前形成了層次分明的大模型組合：開源小模型Gemma系列，輕量Flash級模型主打性價比和速度，Pro和Ultra級主打前沿性能。

Gemini一開始就定位于集生成、強化學習（推理）、多模態于一體的大模型，在此基礎之上，它又在建立起哈薩比斯所說的“通用AI肋手”，其中包括，并且延伸到所有的端側，包括自動駕駛、手機、頭顯、眼鏡。

年輕一代的習慣，已經從“搜索信息”優先變成“獲取答案”優先，加上從蘋果那里傳出其瀏覽器上使用谷歌搜索開始下降，迫使谷歌更下決心加快向AI搜索的轉型，經過緊張的內測之后，于本屆I/O大會推出AI Mode。

關鍵是“在搜索中獲得完整的AI體驗”。查詢量在持續增長，但問題是AI搜索經濟學是否與搜索經濟學是一樣的，即AI搜索的邊際成本是否大于邊際收入。

如何對比一次搜索問詢和一次AI問詢（query）的成本？知名科技博客All in 主理人David Friedberg（曾與劈柴哥同一年進入谷歌）在這次I/O大會前采訪劈柴哥時，問到了這個問題：

問： 從單位經濟效益看，處理一個AI驅動的搜索查詢，成本肯定比傳統搜索高。這對谷歌的收入模式會有什么影響？ 劈柴：這是兩年前大家很擔心的問題。但我一直覺得，如果問題是服務成本，那憑借谷歌的基礎設施，我們有信心比幾乎任何對手都做得更好。事實上，在過去18個月里，處理特定查詢的成本已經大幅下降。我認為，更大的瓶頸可能是延遲，而不是單位查詢成本。搜索向來追求即時響應，如何在這個前沿思考，才是更重要的問題。單位查詢成本不會是最終決定性因素，我相信我們能平穩過渡。

問：那AI查詢的廣告收入呢？ 劈柴：現在大家都已經在用AI概覽了，我們現在還處在一個基準階段，和沒有AI概覽時相當的水平。從這個基礎出發，我們還能繼續改進。廣告在搜索中效果好，是因為商業信息本身也是用戶有特定意圖時尋找的最相關信息。從第一性原理看，沒理由AI在這方面做不好。所以我們有信心順利完成轉型，有些方面可能需要時間，但所有跡象都表明，假以時日，我們能做好。即使是現在，AI概覽廣告也已達到基準水平。

顯然，谷歌的基礎設施，已經支持它的輕量前沿模型成本甚至可以勝過DeepSeek R1。但這并不意味著其AI問詢成本已經低于搜索問詢，但AI搜索正在帶來新的問詢量，已經讓谷歌搜索的總問詢量增長了10%，而且正在帶來新的商業模式。

商業模式

首先是增加購物功能。

AI及智能體，可能從純粹的廣告，進入到電商領域，而且增加了許多AI體驗式購物。這樣谷歌可以在保持傳統搜索廣告收入的基礎之上，增加AI搜索帶來的增量收入，可能彌補AI搜索帶來的成本增加。

其次，從工具到結果。

從互聯網的商業模式，可以清晰地看出演變的階段和趨勢，門戶、搜索、社交、電子商務等，通過免費的信息服務，形成網絡效應，建立平臺經濟，從廣告和零售獲取收入，是典型的“雙邊市場”。

進入SaaS階段，軟件互聯網化，通過云計算持續交付的軟件服務，作為工具可以按照訂閱的模式，如每年付費，按人頭或者單位集體付費，它提供的是工具，用于開發者、創意者、管理者、設計者、專業人士那里，可能產生有價值的結果。它的商業模式，實際上是從企業各個部門的生產資料費用支出。

AI應用的商業模式，在此前的基礎之上，是通過智能體直接交付結果。AI智能體具備了協助和獨立完成代碼、內容、計算、創意、設計等越來越多專業級別的任務，它能直接或者與人類合作交付結果，一篇文章，一項研究，一份報告，一段視頻故事，一個軟件，甚至一個決策建議。它的費用，來自企業的人力支出，而且可能是各個部門的人力支出。

如果做到這一步，AI智能體將不再只關心流量，還要關心它能否為用戶交付更有價值的結果。

谷歌為它的服務，直接定出了每月250美元的價格，其中包括制作視頻故事的Flow，超出了OpenAI的200美元。如果以后按照人力定價，如一位博士級的研發智能體，當然可以定價到每月2000美元。

Gemini，基座模型與獨立APP

Gemini趕上了OpenAI的大模型，而且之后的超越是大概率的。OpenAI接下來的重心是商業化，奧特曼已經找到了一位負責經營的CEO，似乎還有點想草草宣布實現了AGI的意思。但DeepMind對AGI的理解顯然比OpenAI更深。哈薩比斯提出過，距離實現AGI還差兩三個“transformer級的范式突破”。

DeepMind的研究實力遠在OpenAI之上，它可以花更長的時間，投入更多的資源，在生成推理和多模態一體化的模型上擴展，還可以推出新范式，如最近負責強化學習的副總裁西爾弗與圖靈獎獲得者薩頓，聯合提出的人工智能的“體驗時代”。

除傳統主流模型不斷降低單位性能成本外，這次I/O大會上還推出的算法的新范式實驗研究模型Gemini Diffusion，它可能帶來新的技術路線，更快（官方數據1479tokens/sec）更低成本實現接近Gemini 2.0 Flash-Lite的性能；此外，Teach&Repeat(學習&重復)機制，與Personal Context的引入，可能降低每次重新思考的成本，但也可能增加額外記憶的成本。

全棧技術、軟件硬件、研究應用，這就是谷歌，它十年之前提出了AI First的戰略，它的創始人退居管理幕后，卻跑到Gemini模型研發的一線，梗核地寫代碼和反饋產品。它的顛覆性的技術包括量子計算，新的千億美元級的業務，還可以期待Waymo。

后面的戲可能就是以谷歌為主在唱了。

如果用ChatGPT與Gemini都當成兩個獨立的應用對比用戶，前者6億，后者4億。似乎OpenAI領先。但對于谷歌來說，谷歌最大的AI應用是搜索中的Overview，全球有15億用戶，它還有至少10個10億用戶級別的應用，想想看，都加上AI Mode。

所以，Gemini的用戶能否超過ChatGPT，并不重要。

顛覆網頁智能體網絡與價值分配

如果AI直接提供了結果，而且其多模態的內容表達的方式比其源自的網頁還酷，用戶在多數情況下，為什么還要去打開網頁。沒有理由。

谷歌搜索主管利茲·里德（Liz Reid）認為：

“我認為搜索結果頁面是一種構造，” 二十多年來，我們使用谷歌的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對網絡本身結構的回應：網頁輸入，網頁輸出。如今，優秀的人工智能模型能夠繞過這種結構，從眾多來源查找和整合信息。谷歌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信息是直接呈現給你，還是以一種你認為有用的方式呈現給你？”

谷歌的AI Mode一旦全面推開，搜索結果頁面可能很快成為歷史。谷歌如今擁有所需的所有信息，并且有很多新的技術和模式更好地使用這些信息。搜索市場很大，但“行動”市場、“結果”市場、“答案”市場更大。既然谷歌正在一天天地做到這點，是不是很快我們就不再需要傳統意義上的“谷歌搜索”了呢？

如果說以往谷歌搜索還能為網頁帶來流量，并有可以轉變為廣告或者訂閱收入，那么以后谷歌已經把網頁上的內容吸走之后，直接生成給用戶?？赡軙r代拋棄網頁，都不打聲招呼。

隨著智能體生態的日益成形，這一趨勢不止谷歌看到了，微軟也看到了。

微軟在幾天前的Build開發者大會上推出的一項開源協議NLWeb（Natural Language Web），讓任何網站都能輕松集成自然語言交互功能，打造類似 ChatGPT 的對話體驗。

微軟希望通過NLWeb推動“智能體網絡”（Agentic Web）的發展，使網站能夠輕松地為用戶提供對話界面，并根據用戶選擇的模型和自身數據，讓用戶能夠以各種語義方式直接與網頁內容交互。

NLWeb 的目標是讓網站擺脫對第三方平臺的依賴，直接掌控用戶體驗，推動去中心化的 AI 交互方式。

這里面又產生一個問題，如果智能體網絡代替了傳統的網絡架構，那些構建優秀內容的網站將失去它們的廣告和訂閱收入，網頁將衰落，那么智能體將失去其智能和服務的本源，人類創造的優秀內容會不會萎縮。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以知名科技博主Ben Thonmson為代表的觀察者主張，可能分布式的賬本技術、智能合約、加密貨幣的等可編程的支付手段，可以解決為網頁內容創作者帶來價值分配的問題。

這些網頁基于類似web 3概念的網站，它們內嵌了智能合約的功能，當有智能體來調用時，自動向其支付費用，如用穩定幣及其他可以接受的加密貨幣。

正如Ben所指出的：

若未來由單一主導性AI與少數受青睞的內容創作者達成商業協議，同時像禿鷲般搜刮網絡上殘存內容來構建其他服務，這樣的世界將遠不如由多元市場、競價機制和激勵相容所驅動的生態來得精彩。 面對即將到來的智能體網絡時代，我們此刻卻未能構建相應的支付體系。

參考：

https://blog.google/technology/ai/io-2025-keynote/#google-beam

https://blog.google/technology/google-deepmind/gemini-universal-ai-assistan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eGC2GtWFp4

https://stratechery.com/2025/the-agentic-web-and-original-sin/

https://www.platformer.news/google-io-2025-ai-everything-everyw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