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表的時候,籍貫一欄,我都填浙江。其實,浙江只是我父母的故鄉。而我,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北大荒人,生于斯,長于斯,大學教育也沒離開北大荒。
父親是國民黨王牌新六軍的一個軍需官,遼沈戰役結束,他就成了俘虜,然后就到了東北最早的國營農場九三農場,由俘虜變成了農場干部。而我就生在嫩江邊上的九三農場。而后,隨著父親的工作調動,密山農墾局,鐵道部農墾局,東北農墾總局,在“文革”前夕,我8歲那年,下到了8511農場,一個小小的畜牧場。在那里,我和我的家庭,經歷了“文革”。我長大成人,由一毛孩子,變成了農工,養豬,做獸醫。“文革”后,陰差陽錯,大學也上的是墾區的大學——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畢業留校,一直待到1994年。
什么叫北大荒?現在叫的有點亂,泛義地講,好像黑龍江甚至吉林的人,都可以稱自己是北大荒人。然而,在我小時候,只有國營農場才是北大荒。那時候,我們待的地兒,真叫荒,原來的黑龍江土著不在那兒待,連后來的逃荒人也不屑一顧。農墾人,不開出荒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除了人數不多的滿人、鄂倫春人、赫哲人、達斡爾人之外,黑龍江基本上是個移民區,而位于北大荒的墾區,則是移民區的移民區,一色的外來人,還帶有濃烈的軍隊色彩。
移民區沒有多少傳統,而移民區的移民區,則更是沒有傳統。連唱二人轉、扭大秧歌的都沒有。長大之后,我才知道,在黑龍江的農村,打麻將賭博還是挺流行的。然而,在我們那里,頂多打打撲克,我從小就沒有見過麻將長什么模樣。
一個很粗獷的地方,一個很原始的地方。沒有多少禮數,也沒有什么講究。只有在農墾總局,才能找到等級制的痕跡,官大官小,在房子上,就能看出來。然而到了農場,書記場長住的房子,跟小辦事員住的房子,都一模一樣。
那地方,也有勾心斗角,也有互相傾軋,更有群眾運動,然而在“文革”前,一直都不很嚴重。地太荒,人太少,人與人之間都挺親。我們這種國民黨殘渣余孽家庭,在“文革”前一直都沒怎么挨整,跟那地方的氛圍,絕對是有關系的。即使在“文革”中,像我這樣的倔脾氣死心眼,沒有被整死,多少說明當地人還算厚道。
小時候,我們那兒最令人詬病的地方,就是男女之事多。其實,有原始風貌的地方,男女之事就比較多。從小到大,這樣的事兒,總是在身邊發生。連隊里職工的娛樂活動,也都是男男女女鬧一鬧。所謂的“封建”禮教,在我們那兒,一點沒有市場。只要不說破,就什么事兒都沒有。即使在“文革”中,好像也是這樣。在我的記憶中,那些生活作風不大好的女人,為人都挺好的,心軟,善良。
沒有男女,就沒有社會,也就沒有了北大荒。離開那片土地,已經有幾十年了,剩下的,都是些片段的痕跡,回憶是不合適了,只好用小說來再現了,一爪一痕,也許張冠李戴,但在我的記憶中,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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