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一個早晨,陽光明媚、鮮花盛開。記者走進了望江縣文凱中學,走訪學校董事長、創辦人汪毅。
汪毅在望江縣是個名人,近些年來不僅所獲榮譽甚多,而且人生充滿傳奇色彩。20歲之前,他是一名走街串戶的鐵匠;40歲之后,他與一群教書匠為伍,成了人們眼中的“教育家”。這種身份巨大反差的背后,藏著一個深刻的隱喻:“打鐵”與“育人”,何嘗不是異曲同工!
環行于文凱校園,占地面積并不大。但這里的每一座建筑,甚至每一面墻壁,都浸潤著教育的痕跡。每一塊磚石浸透著鐵與火的故事,每一片綠葉演繹著愛與光的傳奇。
回憶從二十年前的那個冬日清晨開始。那一年,汪毅在縣城里開辦了一間便民浴室。這一天汪毅透過浴室蒸騰的白霧,瞅見了幾個單薄身影。十五六歲的少年們,指尖明明滅滅的煙頭像暗夜里飄零的螢火,臟話裹挾著寒氣在磚墻上撞出回聲。這場景刺痛了汪毅。
汪毅上去問這些孩子,卻得到這樣的回答,“關你什么事?我們沒學上,也沒人管!”少年惡狠狠的嘶吼,如同重錘擊打在淬火的鐵砧上。那一刻,汪毅看見了幾十年前的自己,看見了無數即將冷卻成廢鐵的生命。于是,他掄起人生的第二把鐵錘,在黃土地上砸出了三間教室,將“文凱”二字刻進了時代的熔爐。
2003年的文凱校園,是塊亟待鍛造的生鐵。中考400分以下的“頑石”,單親家庭的“碎鋼”,孤殘少年的“銹鐵”——這些被貼上“廢品”標簽的孩子,在汪毅眼中卻是亟待淬煉的鋼坯。
“落榜不可怕,怕的是失去錘煉的機會!”面對質疑,這位老鐵匠揮動結滿老繭的手掌。他深知,教育不是精雕玉器的刻刀,而是鍛鐵成鋼的重錘。當十七歲的徐某某第五次爬上教學樓天臺時,汪毅沒有說教,只是默默鋪開被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陪她數了一夜星辰;當榮某用刀片在手腕刻下絕望時,老校長卷起衣袖,露出年輕時燙傷的疤痕:“孩子你看,傷口結痂的地方,會長出新的皮膚。”
最震撼人心的,是那個深秋清晨的“饅頭事件”。當半個沾著污漬的饅頭在晨光中劃出拋物線,六十三歲的老人俯身如弓,將地上的饅頭捧成圣物。他咀嚼的不僅是糧食,更是一代人對苦難的集體記憶。那一刻,鐵匠布滿裂痕的手掌,托起了十七個少年的羞赧與覺醒。
在文凱的星空下,每個孩子都是待燃的火種:
沈某秀的煤油燈至今仍在校園傳說中搖曳。當汪毅推開那扇咯吱作響的木門,看見的不僅是蜷縮在昏黃光影里的少女,更是一簇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火苗。他不僅給她家帶來了電燈,更用八年時光,將這點星火護送至安徽財經大學的璀璨星河。
徐家姐弟的故事,是命運最殘酷的淬火。父親猝然離世的那個雨夜,汪毅為孤兒寡母支起遮雨的屋檐。他不僅安葬了逝者,更在殯儀館昏黃的燈光下,為活著的靈魂舉行重生儀式——讓母親在食堂和面團的香氣里重拾尊嚴,讓姐弟在瑯瑯書聲中聽見希望。
而那個總想跳樓的“問題少女”徐某某,最終在跑道上找到了生命支點。當她在市運會上第一個沖過終點線時,汪毅將獎狀折成紙飛機,載著“你是文凱的驕傲”劃過湛藍天空。如今,這個曾與死神對峙的姑娘,正在大學操場教孩子們如何漂亮地沖刺。
二十載春秋,文凱的熔爐里淬煉出驚人奇跡:
當9000多名“頑鐵”脫胎換骨,當6名博士、45名碩士從廢墟里涅槃重生,當23個破碎家庭在校園重聚,汪毅依然保持著鐵匠的樸素。他辦公室的搪瓷缸還留著補丁,卻為300多個孩子補全了人生;他的頭上頂著些許白發,卻為眾多寒門學子鋪就了錦繡前程。
每周的升旗儀式上,汪毅及老師們帶領學子喊出的誓言,是這片土地最動人的晨鐘:“進校莫忘父母恩,讀書牢記報國情!”這聲浪驚飛的白鷺,掠過整齊的“豆腐塊”軍被,掠過留守兒童集體生日的燭光,掠過自助餐盤里終于敢夾雞腿的顫抖筷子,最終化作長江之畔最壯美的教育詩篇。
如今,六十三歲的汪毅依然保持著鐵匠的作息。晨曦微露時,他的身影已出現在操場,和著“一二一”的節奏,將上千個年輕的生命鍛造成奔涌的鋼水。當有人問起退休計劃,他指著校訓石朗聲笑道:“真正的鐵匠,爐火不熄,錘音不止!”
在這個追求速成的時代,汪毅用二十年慢火,將教育熬成了最醇厚的湯藥;在這個熱衷鍍金的年代,他用老鐵匠的固執,守護著生命最本真的光芒。當記者再次握緊汪毅溫厚的大手時,終于明白:教育不是雕刻完美玉器,而是讓每塊粗糲的礦石,都能在熔爐里找到屬于自己的光芒。(記者 王根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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