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憐沒想到,賞賜是那么快的事。
前一晚她才在宴席上唱了一曲,第二天一早,王府就派人來了,說是王爺賞了她幾件新衣裳,還有玉釵一支,叫她“過幾日進府回禮”。
“回什么禮?”她母親站在門邊,臉色沒什么波動,手卻在不停擰著圍裙的角。
那名送禮的仆人笑著說:“姑娘唱得好,王爺記住了。哪天賞宴再請過去走一遭,唱幾首也好。”
話說得輕巧,像是請人去喝杯茶,可她心里明白——這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來了。
她不是沒聽過傳言。
在洛陽,王府賞了禮的女子,十有八九最后都“留下”了。若生得不夠好看,就留在府里做樂伎;若模樣拔尖,又懂點規矩,就成了“侍姬”——不入族譜,不得名分,只是伺候左右,說白了,就是王爺的女人。
這些話沒人會明說,連她娘都只是偶爾提上一句:“唱曲是唱給貴人聽的,但唱完,貴人聽你還是聽你曲,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
馮小憐不是不懂。她只是之前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故事”會落到她頭上。
她沒問母親的意見。她回屋,把衣裳攤在床上,一件件看過去,錦緞細軟,顏色亮得不真實。她忽然覺得這些衣服有點像糖衣,看著甜,咬下去卻可能割舌頭。
“你要是想不去,我就跟他們說你病了。”母親走進來,輕聲說。
她沒吭聲,只是摸了摸那支玉釵的尾部,一只細細的小鳳,眼睛是紅瑪瑙。
“娘,我想去看看。”她說。
“看什么?”
“看看自己值不值那點賞。”
進王府那天,她沒有穿那些賞賜的新衣,只穿了原來那件青色襦裙。她想看看,在最普通的時候,那些人還會不會看她一眼。
結果還是看了。
而且看的方式,跟她記憶里很不一樣。
那些貴人和仆人打量她,就像在看一匹馬上要牽入馬市的好馬。不是欣賞,是評估,是算計。
王爺沒露面,是他身邊的心腹安排她住下的。房間很大,香味很濃,窗外有一棵老桂樹,花謝了一地。她那天晚上幾乎沒睡,盯著天花板想了一夜: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后她得笑著應對所有人的期待?
第二天,府里讓她學規矩,說是“若要常來,不能像外面那些小姑娘那樣不懂禮數。”
她點頭,全聽著。
教她禮儀的嬤嬤說:“你笑得太真了,像沒吃過苦的。以后收點,再甜的笑,嘴角也別動太多。你若想活下去,就別太真了。”
她當時沒回答,但那句話,她記住了。
第三天,她照樣穿好衣服,照著教的樣子行禮、坐姿、走路,規規矩矩得像個精致的假人。
只是在夜里她對著銅鏡,學著微笑了兩次,然后停下來。
她輕聲說了一句:“你笑得真好看啊。”
那語氣,不像夸自己,像是在學別人對她說話的樣子。
她還年輕,還會笑,但她開始明白——在王府這種地方,不是每一次微笑都能換來溫柔的對待,有時候,只是讓人更好地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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