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4號早上，沉寂許久的戰(zhàn)友群突然跳出一條鏈接。發(fā)鏈接的是個2000年入伍的兵，比我晚一年進部隊，在連隊待了五年退伍的。點開看到是他媳婦做飯時液化氣爆炸，手臂、臉和肩膀都燒傷了，需要十萬塊做植皮手術。
我給他打了電話確認情況，醫(yī)院離我這兒兩百多公里。除了在籌款鏈接里捐了100塊，我還幫著做了實名認證轉發(fā)朋友圈。想著當年在連隊處得還行，就在群里發(fā)了倡議，建議大家把錢轉給我，我登記清楚后取現(xiàn)金送去醫(yī)院。

我在連隊待了十二年，群里幾任連長指導員都熟，還有副連排長和老班長們。大家你一百我兩百地捐，我在群里用接龍公示捐款名單。大部分捐三五百，也有條件好的捐一千，我挨個在群里道謝。最讓我難受的是三個戰(zhàn)友：貴州那個自己正在化療還捐了200，河南的家里老爺子也在化療捐了300，湖南的老母親住院還捐100。后來知道情況后我把錢退回去，讓他們先顧好自己。
兩天湊了21800塊，加上鏈接里的捐款，我覺得差不多了就在群里喊停。到銀行取了現(xiàn)金，照著花名冊核對姓名、入伍時間、金額，每個數(shù)字都檢查了三遍。6月26號下午開車往昆明趕，后備箱放著用報紙包好的錢。

到醫(yī)院已經快五點了。他媳婦躺在病床上，胳膊纏著紗布。我把錢遞過去的時候，他接過去隨手擱在床頭柜上。按說該讓護士幫忙拍個視頻感謝大家，可他對著鏡頭總憋出個怪笑，他媳婦急得直扯他袖子："正經點說謝謝啊！"來回拍了五六次才勉強能用。
前后待了不到半小時，他連杯水都沒倒。我說要走了，他就站在病房門口擺擺手，客套話都沒一句。下樓在街邊面館吃了碗六塊錢的米線，回程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
到家把捐款明細整理成表格發(fā)群里，特別注明可以隨時核對修改。有戰(zhàn)友私下勸我："以后別攬這種事了，吃力不討好。"指導員也發(fā)消息說他當年轉士官后就變了個人，讓我長點心眼。
三個月過去，群里始終沒見他發(fā)感謝消息。我問了幾個捐過款的戰(zhàn)友，都說沒收到回復。上個月實在憋不住，直接把他微信刪了。后來群里再有人求助，我只在鏈接里捐點錢，再也不張羅集體捐款了。
前幾天翻手機看到當時的捐款表格，貴州戰(zhàn)友的名字后面還標著"已退還"。想起開車送錢那天下著雨，高速上有段路積水打滑，差點蹭到護欄。現(xiàn)在琢磨著，可能最該感謝的反倒是那些自己困難還非要捐款的人——他們讓我知道，有些情分不是用錢能算清的。

后來在群里發(fā)過一段話："咱們當兵的情分不是買賣，但總得有個響動。今天你幫人，明天人幫你，心里得揣著這桿秤。"不知道他看沒看見，倒是好些老戰(zhàn)友給我私信說，做人做事就該這么個理兒。
現(xiàn)在偶爾看見群里轉發(fā)的籌款鏈接，還是會點進去捐個五十一百。只是每次輸密碼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天病房里沒喝完的半瓶礦泉水，在床頭柜上凝著水珠，像極了當年訓練場上我們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