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按:本文為一高校中文專業教師來稿,他是在讀了本刊有關莫言的評論文章以及文末留言后,有感而發寫了這篇文章。他希望評論莫言更多理性的聲音,而且在來信中指出,當下公開報刊上批評莫言幾成禁區,因而網絡上關于莫言作品硬傷的討論尤為難得。他還將就此問題,繼續來稿。在此對作者的關注關心本刊致以謝意。
當莫言的名字頻繁出現在熱搜榜,當關于其作品的爭論從文學期刊蔓延到短視頻平臺,當有關莫言的話題不斷被網絡平臺頻繁推送時,一種奇怪的輿論生態正在形成:有人忙著給批評者扣 "蹭流量" 的帽子,有人熱衷于用 "諾獎光環" 壓制不同聲音。但真正值得追問的是:文學批評的本質,究竟是流量游戲,還是知識分子對公共文化的責任擔當?
一、被污名化的文學批評
在某短視頻平臺,一條 "莫言作品中的歷史硬傷" 的解讀視頻,評論區充斥著 "蹭諾獎熱度"" 酸葡萄心理 "的罵聲。這種將學術批評等同于流量炒作的邏輯,暴露出當下輿論場的認知誤區。正如文學評論家李敬澤所言:" 批評不是點贊機,也不是滅火器,而是思想的顯微鏡。"
回望文學史,那些真正推動文學進步的批評,往往伴隨著爭議。魯迅批評林語堂的 "幽默文學" 脫離社會現實,錢鐘書在《圍城》中暗諷現代文人的虛偽,這些批評并未損害文學價值,反而讓作品在思想的碰撞中更顯立體。莫言本人在獲得諾獎時也說:"我的作品不是完美無缺的水晶,而是帶著泥土的璞玉。" 可見,他從未拒絕批評,而是期待有深度的對話。
某高校教授在《當代作家評論》發表的《莫言小說中的性別敘事困境》一文,細致分析了《豐乳肥臀》中女性形象的工具化傾向,這樣的批評建立在文本細讀基礎上,卻被某些營銷號斷章取義為 "諾獎作品被教授批評",這種二次傳播的扭曲,恰恰證明專業批評與大眾輿論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而且,據某些高校教師反應,研究與贊美莫言成了“學術正確”,而批評莫言的聲音只能在私下傳播,至于公開發行的報刊,也很難見到批評莫言的文字,反而是不斷出現莫言新書與活動或獲獎的贊揚性新聞。
二、莫言作品的價值與硬傷:一個硬幣的兩面
我們必須首先承認莫言的文學貢獻:他借鑒魔幻現實主義手法重構了鄉土中國的精神譜系,用《紅高粱》的野性書寫打破了主流敘事的單一性,豐富了當代文學的多樣性。
但這并不意味著其作品不容置疑。在《檀香刑》中,對酷刑的細致描寫曾引發 "審丑癖" 的爭議;《蛙》中對計劃生育政策的敘事視角,被部分讀者認為缺乏歷史縱深感;作品中過多性描寫的直白化處理,確實存在審美上的低俗化。更不用說,有違常識的“師生群體吃煤塊”事件所造成的無休止的爭論,更是撕裂了社會群體。其實,既然是群體吃煤塊,發生的時間又不是太遙遠,當事人肯定很多都健在,只要出來證明吃過與否,就可以證實其真假,但好像無論實地調查,而當事人不知何因,群體保持沉默,使其成為莫言爭鳴中的最大羅生門焦點。這些問題,應該有學者出來嚴肅討論,得出令人信服的結論,避免社會的誤導。
作家閻連科在評價莫言時曾說:"偉大的作家總是與爭議相伴,因為他們敢于走進人性的深水區。" 深水區里既有寶藏,也有暗礁。批評者的任務,不是在岸邊鼓掌或扔石頭,而是駕著思想的小船,去勘探那些可能被忽視的暗礁 —— 這不是對作家的否定,而是對文學事業的尊重。
三、批評的社會責任:超越流量的思想對話
真正的文學批評,應具備三重社會責任:
1. 守護文學的審美純度
當網絡文學泥沙俱下,當 "流量至上" 沖擊創作初心,批評家有責任守護文學的審美底線。學者張莉在《中國現代女性文學批評史》中指出,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常常陷入 "圣母 - 蕩婦" 的二元敘事,這種模式化塑造削弱了人物的復雜性。這樣的批評,直指創作方法論的問題,有助于推動作家突破思維定式。
2. 搭建讀者與作品的橋梁
普通讀者面對《生死疲勞》中 "驢牛豬狗" 的輪回敘事,可能會困惑于其象征意義。批評家的任務,就是用專業知識解讀文本背后的哲學思考,如存在主義視角下的生命輪回,佛教思想中的業力觀照。這種解讀不是 "過度闡釋",而是幫助讀者穿越語言的叢林,抵達思想的彼岸。
3. 參與公共文化的建構
莫言的作品被選入中學教材時,如何處理其中的爭議性內容?這不僅是教育問題,更是文化傳承問題。還有一個更不容忽視的問題,這就是莫言的諸如《豐乳肥臀》等小說是否適合青少年閱讀。批評家周志強在《文學批評的力量》中提出:"我們需要建立 ' 分級式 ' 的文學教育體系,讓不同年齡段的讀者與合適的文本相遇。" 這種建設性批評,直指教育體系的深層矛盾,具有鮮明的公共性。
四、警惕 "批評即蹭流量" 的認知陷阱
當 "蹭流量" 成為萬能批判武器,實際上是在用道德審判代替理性討論。某文學公眾號曾發起調查:"你認為批評莫言是為了蹭流量嗎?" 在 5 萬份答卷中,45% 的讀者選擇 "不清楚,只看到很多人在吵"。這說明,大眾對批評的動機存在認知模糊,而這種模糊,恰恰被某些營銷號利用,將水攪渾。
我們不妨看看國際文壇的常態:石黑一雄獲得諾獎后,《紐約客》發表長文批評其作品 "缺乏歷史痛感";門羅的短篇小說集被《泰晤士報文學增刊》指責 "陷入中產趣味"。這些批評彰顯了文學批評的獨立性。因為真正的讀者明白:批評不是作家的敵人,而是文學生態的清潔工。
在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藏著莫言《酒國》的手稿,上面有譯者大衛?莫雷爾的批注:"此處對官場腐敗的描寫,是否過于戲劇化?" 這種跨越文化的批評對話,展現了文學批評應有的姿態:不是居高臨下的審判,而是平等的思想碰撞。
莫言在《檀香刑》的后記中寫道:"當掌聲和噓聲同時響起,我知道,這就是真實的文學現場。" 文學的魅力,正在于其永遠處于未完成狀態,等待著批評的光照亮那些隱秘的角落。讓我們放下 "批評即蹭流量" 的偏見,把注意力放回作品本身 —— 這不僅是對莫言的尊重,更是對文學這門神圣事業的敬畏。
畢竟,一個只有贊歌的文壇,終將淪為思想的沙漠;而能容得下批評之聲的文學土壤,才能生長出真正的參天大樹。
更何況,莫言自己也說,文學對社會只批判不歌頌,那么,以此理論,顯然,莫然也希望文學批評這樣對待自己吧?因為文學作品一旦形成,也就成了社會的一個部分,它也不可能完美無缺,它也可能扭曲反映生活,而且,三觀不正的作家,也是存在的,難道不可以批評嗎?這是每一個讀者的權利。相信莫言也是歡迎讀者指出自己的硬傷的,如《豐乳肥臀》兩次修改都刪了開頭一大段,就是基于讀者的強烈批評。試問,如果不是大的硬傷,為何要全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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