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6月日,彭真率領中共代表團抵達莫斯科,與赫魯曉夫等人進行了一次交換意見的長談。但是這次談話很快就演變成了唇槍舌戰,盡管彭真和代表團的同志有理有節,但畢竟是“客場作戰”,事實上,我方代表團很快就陷入了蘇聯人集體圍攻的被動境地。
歷史上,赫魯曉夫和彭真是有過一段“個人恩怨”的,赫魯曉夫圍攻彭真,正是他的報復。一年前,即1959年9月30日,赫魯曉夫率領代表團到北京參加新中國成立10周年的慶祝活動。10月2日下午,雙方在中南海頤年堂舉行會談,內容包括臺灣問題、中印邊境沖突、對美政策等,期間雙方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客場作戰”的赫魯曉夫遭到我方領導的激烈駁斥,其中陳毅、彭真開火最猛,赫魯曉夫氣急之下對陳毅說道:“陳毅同志,論軍銜,你比我高——你是元帥,我只是中將。但不要忘了,在黨內我是第一書記!”
這次爭論是中蘇領導人之間發生的一次空前嚴重的爭吵,赫魯曉夫鎩羽而歸,顏面盡失,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會甘于失敗,而在一年后,彭真率領代表團訪蘇,赫魯曉夫終于等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報仇機會。
談話中,一向粗率的赫魯曉夫幾乎到了口無遮攔的程度,在談論到斯大林問題時,他以嘲諷的口吻對彭真說道:“彭真同志,你們的賭注下得不對頭了。如果你們要斯大林,我們可以把他的尸體搬到你們北京去,供你們欣賞。”
斯大林1953年因中風突然去世后,遺體被保存在莫斯科紅場的列寧墓,供人瞻仰。當時的斯大林威望還是很高的,以至于在他的下葬儀式中,擁擠的人群紛紛向斯大林致意,結果發生踩踏,導致大概109人死亡。
1956年,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發表了“秘密報告”,對斯大林進行了全面批判,在蘇聯掀起了一股“去斯大林化”的風潮。在這一風潮的影響下,蘇共后來決定:“鑒于斯大林嚴重違背了列寧的遺囑,濫用權力,對忠誠正直的蘇聯公民進行廣泛鎮壓,再將斯大林的遺體保留在列寧墓里是不合適的。”于是,斯大林的遺體被從列寧墓移出,遷葬到了紅場墓園的墻下。
對斯大林的評價,是中蘇爭論的內容之一。我方批評赫魯曉夫:我看有兩把“刀子”,一把是列寧,一把是斯大林。不要把斯大林這把刀子丟掉了。斯大林固然有錯,但一方面要批評他,一方面要保護他。現在把他全部否定了,這不對。
據赫魯曉夫回憶,在斯大林去世后不久,蘇共中央就下令逮捕了罪惡盈天的貝利亞。當時,“我們仍然不敢承認斯大林本人就是貝利亞許多暴行的后臺。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對全體黨員和人民進行了錯誤的解釋,把一切罪過都說成是貝利亞干的。實際上,貝利亞僅僅是一個得力的幫兇。”
1955年,赫魯曉夫訪問南斯拉夫,在和鐵托談話時,赫魯曉夫為斯大林辯護,說過去的那些罪行都是貝利亞主謀,鐵托等人對這一觀點進行憤怒的駁斥。赫魯曉夫說自己當時堅持為斯大林辯護。
但是,隨著貝利亞調查結果的陸續出現,赫魯曉夫意識到:“貝利亞的后臺是斯大林”,他甚至說:“只有在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國家里,這種暴行才可以肆無忌憚。斯大林是有罪的,他犯了故意殺人罪,他的罪行在世界上任何國家都會受到嚴懲。”
在蘇聯的歷史上,第一次把斯大林和希特勒相提并論的,正是赫魯曉夫。
1956年召開的蘇共二十大是斯大林去世后的蘇共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赫魯曉夫出于種種目的,包括樹立新權威的目的,決定捅開斯大林這個蓋子。
蘇共二十大開幕后,原本的議題并不包括對斯大林的重新評價,赫魯曉夫說:“最后我鼓足了勇氣,抓住一次機會,當只有主席團成員在的時候,我把問題徹底揭開了。”
赫魯曉夫的發言立刻引起了一片反對。伏羅希洛夫等人大聲說:“你以為你講了這個問題,你能有好日子嗎?你所說的又對黨和國家的聲譽有什么好處呢?在斯大林的領導下,我們有都是干什么吃的?”
赫魯曉夫“非常冷靜地對這些攻擊給予了有力的回答”:即使從個人利益的角度來看,掩蓋事實真相也是絕不可能的。我們都是黨的高級干部,對于他所犯下的罪行,我們都是有責任的,我們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他懇請大家支持他。
赫魯曉夫在回憶錄中對自己進行了美化,把自己寫成了一個力排眾議的人。事實上,當時包括米高揚在內的幾個委員都嚴厲批評了斯大林,而赫魯曉夫倒是對斯大林做了一些辯護。總而言之,赫魯曉夫的提議最終被通過了。
在蘇共二十大閉幕前夕,蘇共專門召開了一個特別會議,赫魯曉夫專門作了《秘密報告》,據赫魯曉夫回憶:“代表們全部靜靜地聽著,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可以想象我們對那些暴行的揭露使代表們完全震驚了。”事實上,代表們震驚的是這個突如其來的政治大轉向的可能性更大。
赫魯曉夫因為帶頭反對斯大林而鞏固了自己的地位,而在他被趕下臺后,勃列日涅夫等人再次轉變方向,實行“悄悄地斯大林化”,開始發表肯定斯大林歷史作用的言論,并決定停止“非斯大林化”。這一政策的調整,恰好是對赫魯曉夫全盤否定斯大林的否定。
下臺后的赫魯曉夫對這一轉變非常不滿,他在他回憶錄的自序部分寫道:在斯大林的罪惡得到了無可辯論的證明之后,仍然有人在斯大林骯臟的內衣面前發抖,向他頂禮膜拜。應該是斯大林赤裸裸地呈現在蘇聯人民面前。
他不承認斯大林的貢獻,稱“我們的勝利主要還是人民的勝利,其力量來自列寧的思想。列寧曾明確警告我們要提防斯大林,后來的事情證明了列寧是多么正確。”
(列寧在1923年曾寫過一封信,其中寫道:“斯大林太粗暴了”,他掌握了巨大的權力,但他能否謹慎地使用這種權力,我沒有把握,“我建議同志們設法使斯大林離開這個位置,讓另外一個人來擔任”,這個人只要勝過斯大林一點就好了。)
赫魯曉夫還寫道,現在還有人對我說:赫魯曉夫同志,你不該把斯大林的事情全部講出來。他認為說這種話的人都是一些頭腦簡單的老人,他們是“缺陷的產物”。
赫魯曉夫執政時期,對斯大林的政策進行了全面的調整,使得蘇聯社會重新煥發活力,蘇聯才有后來勃列日涅夫時代的短暫繁榮。據一項民調顯示,俄羅斯人對20世紀最有認同的2個年代就是尼古拉二世時代和赫魯曉夫時代。
赫魯曉夫死后被葬于新圣女修道院公墓,墓碑整體由黑白兩色構成。黑白交織,正是蘇聯人對赫魯曉夫一生功過參半的蓋棺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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