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紙

武小汾：一把剪刀剪人生

一把銀剪翻飛間，千年文化躍然紙上。作為國家級非遺保護項目中陽剪紙的市級代表性傳承人，武小汾的指尖流淌著祖輩相傳的技藝密碼。她將剪紙藝術從窗欞上的紅紙變成文創套冊、藝術掛軸，讓傳統技藝在時代長河中煥發新生，為這項“紙上活化石”注入現代生命力。

武小汾是山西省民間剪紙藝術家協會副會長、中陽縣布布佳專業手工藝合作社理事長、中陽縣華藝民俗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說到武小汾與剪紙的緣起，還要從她的父親說起。“我父親武一生是我們中陽剪紙的發掘人、發起人，中陽剪紙就是在父親那一輩人手上成為全國乃至世界非遺。父親在世的時候給工作室起名叫‘續根草屋’，寓意中陽剪紙像續根草一樣代代相傳。”說起自己的剪紙經歷，武小汾侃侃而談。

從小耳濡目染父親的傳承教誨，讓中陽剪紙深深融入武小汾內心。一把剪刀就是致富金鑰匙，這是武小汾常對姐妹們的鼓勵。她創新“非遺+扶貧”模式，將指尖技藝轉化為指尖經濟。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的“非遺課堂”，200余名婦女掌握了剪紙、刺繡、編織三大技藝，合作社有些成員的年收入因此能達到4萬余元，越來越多的女性手藝人走上了技能成才、技能創業、技能增收之路。

2019年，武小汾創辦的巾幗創新示范基地成為傳統工藝現代轉型的試驗田。當傳統剪紙遇上現代設計，誕生出各類工藝美術產品數十種，包括剪紙套冊、掛軸、擺件，剪紙衍生文創產品；刺繡實用生活用品、刺繡裝飾品，婚嫁類用品；各類編織手工生活用品等等。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研學團隊曾驚嘆：古老紋樣在電子產品包裝上的演繹，竟如此驚艷。這個年產值300萬元的文化工坊，用十萬件手作產品證明，非遺不是博物館里的標本，而是可以走進現代生活的美學符號。上海外事訂單中的剪紙外交禮品，更讓呂梁文化在國際舞臺綻放異彩。

如今的創新基地，已成為觀察中國非遺活態傳承的立體樣本。當研學團隊在剪紙工坊體驗時，武小汾總會示范中陽剪紙博大精深的技法。在她看來，每件作品都是中華文明基因的載體，而文化傳承者的使命，就是讓這些基因在新時代繼續生長。

提及自己最印象深刻的作品，武小汾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她和團隊所創作的巨幅剪紙慶祝作品。當年，武小汾和創作團隊查閱大量資料，經過確定選題、立意、選材、構圖、剪紙、裝裱等緊張的制作工序，歷時三個月，最終完美呈現。這幅剪紙作品完成后獲得了山西省第九屆博覽會金獎，并在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的黃金時段宣傳報道。

鴿哨

齊明發：“切掏剝磨”樣樣精

□ 圖/文 本報記者 劉少偉

“這個有人給它起名叫阿里巴巴，有八十八個發音孔，一般我出去展銷的時候會帶上，由于工藝復雜，可以讓大家看看我的技術水平。”4月27日，見到齊明發時，他正在工作臺前全神貫注，制作鴿哨，一雕一琢之間體現出了傳統工藝的精髓與內涵。

在忙碌的間隙，齊明發抬起頭來，指著工作臺旁一個精美盒子里盛放的體型巨大的鴿哨，頗為自豪地告訴記者，“鴿哨又名鴿鈴，是裝在鴿子尾部的一種哨子，鴿子飛翔時發出響聲，屬于一種民間風物，已有上千年的歷史”。

今年70歲的齊明發，在汾陽市陽城鎮文侯村長大，那些或清脆或奔放的鴿子哨聲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從七八歲開始，他就跟著爺爺制作鴿哨，在耳濡目染之間，逐漸學會了鴿哨的制作方法，十三歲就自己學著“扣”鴿哨，慢慢地，各類看似平平無奇的葫蘆、竹子、樺樹皮等材料，在他手里都變成精致小巧、聲響悅耳的鴿哨。

在齊明發的家里，一間四五平方米大小的房間，就是他的齊氏鴿哨工作室，里面放著用來做鴿哨的各類材料、工具和已經制作好的鴿哨。

一般用來制作鴿哨的主要材料有葫蘆、竹子、蘆葦、木板、酸棗核、杏仁、干果等，大部分都可以就地取材。但齊明發對于材料的挑選和制作技藝非常講究，什么時候摘的葫蘆，哪個季節砍的竹子，這里面的學問可大了去了。

“竹子要選在‘三九天’的，葫蘆都是自己種的，不施化肥而且是伏天長出來的葫蘆才好用，壁厚、密度大、結實、音色也好聽。制作鴿哨是個功夫活、細致活，必須得耐得住性子，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把哨子從開始到成品，一般需要兩三天，最簡單的也要耗費大半天。”齊明發介紹。

鴿哨的造型多樣，做工精致，但再好看的鴿哨首先具備的基本功能就是要出音，這是判斷鴿哨是否成功的首要標準。

“做的時候刀刀得有功夫，刀必須得快，這叫鴿哨的樂器，必須慢工出細活，好多人都是用于收藏，要求更高，既要聲音好聽，造型還要美觀。”齊明發說道。

“做鴿哨必須得有耐心、細致，還得緊跟時代。作為一個非遺傳承人，我在抖音、快手都開了直播賬號，通過直播介紹推廣鴿哨制作的技藝，希望將鴿哨文化繼續傳承下去，讓更多人關注和喜愛鴿哨。”齊明發堅定地表示。

刺繡

許粉香：“飛針走線”繡芳華

□ 圖/文 本報記者 李亞芝

在交城縣妙香刺繡布藝工作室見到許粉香時，她手里拿著銀針正沿著虎頭帽的輪廓游走。此時的虎頭帽已初具雛形，而一根銀針、一縷縷明黃絲線，便是她手中全部的創作工具。“繡一頂帽子，即便從早到晚不停歇，也得耗費一個多月。這虎頭帽，圖的就是虎虎生威的好寓意。”許粉香輕聲說道。由于刺繡時發力點集中在拇指，且重復同一個動作，清晨起床時，這雙手總要僵上半小時才能舒展開，常年刺繡讓原本清晰的螺紋早已被四十載寒暑磨成兩團暗黃的繭。“疼也要做，要是不讓我繡，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工作室里，陳列著許粉香的眾多刺繡作品，有蝙蝠帽、蟾蜍帽、虎頭鞋、肚兜、香包等，個個色彩明艷、造型各異、靈動鮮活，這些都是她四十載光陰的注腳。許粉香拿起一幅作品，眼中滿是驕傲：“你看這個老虎帽，圖案粗獷具象，五官與輪廓鮮明，層次豐富交錯在針法上融合盤繡、鎖邊繡、人字繡等多種特色針法，色彩上選用明黃、大紅等主色調凸顯老虎的活潑威嚴。咱們山西的刺繡與江南的軟繡相區別是硬繡，用套針墊針等工藝把圖案繡得立體起來，就像給布面穿上了鎧甲，看著更有精氣神！”

說起與刺繡結緣，許粉香的眼神變得溫柔。那是她13歲那年，在灶臺邊偷偷繡鞋墊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稍顯稚嫩但已初現樣式讓母親看到了她的喜愛，從此就手把手教她刺繡的技巧。從那以后，這小小的銀針和絲線，就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然而，在過去十幾年間，手工刺繡逐漸被精美高效的機器圖案取代，傳統手藝甚至陷入無人問津的困境，難以維持生計。許粉香一度想要放棄，也曾想跟隨村里人外出打零工，但終究難以割舍這份熱愛。家人的支持也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力量：“再難也不能丟了這門老手藝。” 如今，她已是呂梁市第五代非遺傳承人，不僅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還收了10位徒弟，回首往昔，這些成就對她而言曾是遙不可及的夢。

成為非遺傳承人后，許粉香深感責任重大。她深知，這門手藝絕不能在自己手中失傳。為此，她四處收集古老花樣，挖掘保護傳統技藝，同時不斷創新。為了跟上時代，她還會用手機直播刺繡過程，讓更多人看到這門古老技藝的魅力。如今，兒子在深圳站穩腳跟，想接她去享福，卻被她婉拒。“我走了，這些老花樣可怎么辦？這些寶貝離了呂梁的水土，魂就沒了。”

“現在好了，刺繡又重新火起來了，不愁沒人欣賞。”許粉香欣慰地說。許多人慕名而來，為孩子定制專屬的手工刺繡。最令她難忘的，在代表山西省參加“2016中國民間工藝博覽會”時，兩頂虎頭帽賣出了一萬元的高價。看到手工刺繡的價值被認可，她激動不已，這不僅僅是一筆收入，更是對手工刺繡價值的認可。如今，許粉香的刺繡作品走出了呂梁，遠銷廣州、大連、天津等地，而她也跟隨作品的腳步，將這份非遺技藝帶向更廣闊的天地。

窗外，陽光正好。許粉香又低頭繡起了虎頭帽，銀針閃爍間，傳承的故事仍在繼續……

面塑

李月娥：“揉、搓、捏、切”有真功

□ 圖/文 本報記者 李雅萍 劉麗霞

寒燕作為石樓縣清明節的標志性面塑，不僅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更寄托著人們對春天和美好生活的期盼。近日，在該縣城西門坡的面塑店里，記者見到了面塑藝人李月娥。她手中一團普通的面團，在經過揉、搓、捏、剪等一系列嫻熟動作后，迅速變成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寒燕。

走進李月娥的面塑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擺滿了各類精美面塑作品的陳列架。人物、動物、花卉等栩栩如生，仿佛都被賦予了生命。平日里，李月娥就在這里創作，手中的面團在她的指尖下不斷變換。

“我也算是和面塑有著不解之緣，母親手巧，我從小就跟著她做花饃、捏寒燕，跟著學習手藝，多年后，這門手藝就傳承下來了。近些年，為了讓面塑作品更加逼真，我也在一直琢磨，將客人的需求不斷融入傳統手藝中。”據李月娥介紹，面塑藝術歷史悠久，它以面粉等為主要原料，經過揉面、造型、上色等多道工序，才能完成一件作品。“每一個細節都需要用心去雕琢，才能讓作品活起來。”

“這個燕燕的意思是吉祥鳥，咱們這兒的說法是日子過得有模有樣。”采訪中，李月娥的女兒告訴記者，以前，每年清明節前后的十來天時間，母親李月娥都要準備足夠的面粉和佐料為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送上帶有祝福的一串串寒燕。隨著社會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客戶也會提前購買，有的甚至提前付款預訂，這也成了她家新的生財之道。最近她們還學會了視頻直播，清明節前幾天，單天面粉消耗量就達到了七八袋。

當被問到面塑藝術面臨的挑戰時，李月娥表示，現在學習面塑的年輕人越來越少，這門傳統技藝需要更多人關注和傳承。“在我的帶動下，我的孩子們都喜歡做面塑。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愛面塑藝術。”

除了清明節前捏寒燕，平日里，誰家孩子過生日、年輕人辦喜事、老人辦喪事，李月娥都會帶領一家人為顧客提供不同的面塑產品，面塑已經成為他們一家的致富產業。她有一個心愿，想把面塑手藝傳授給更多鄉親，讓這門傳統藝術能夠在新時代綻放出更加絢麗的光彩，也讓大家都能靠舞動雙手增加收入。

采訪結束時，李月娥還現場為記者展示了寒燕的創作過程。只見她熟練地拿起面團，揉、搓、捏、切，不一會兒，一個可愛的小燕子就呈現在眼前。

樹皮畫

郭明：刻刀游走傳技藝

□ 圖/文 本報記者 張娟娟

在交口縣，一間常年亮著暖黃燈光的工作室里，65歲的郭明正伏案凝神，布滿老繭的指尖輕撫過一片泛著青苔的樺樹皮，剪刀游走間，樹皮上天然的蟲洞化作璀璨星辰，疤痕裂痕勾勒出山川脈絡，就連斑駁的苔蘚也暈染成了遠山薄霧。

郭明與樹皮畫的緣分，深植于祖輩的言傳身教。兒時的他常蹲在祖父身旁，看著那些看似無用的樹皮在老人手中變成花鳥魚蟲。七歲那年，祖父將一片帶著天然紋理的松樹皮放在他掌心：“樹有樹的魂，皮有皮的骨，咱老郭家的手藝，就是要讓樹皮開口說話。”

從那時起，山林成了他的課堂。每逢深秋，他跟著祖父在林間尋覓“有靈氣”的樹皮。“楊樹皮易裂不能用，必須是自然脫落的樹皮，吸飽了日月靈氣，天地精華，歷經風雨侵蝕卻保留著獨特的肌理。”郭明摩挲著案頭的樹皮，眼中滿是敬畏。

從挑選自然脫落樹皮開始，樹皮畫制作工序極為繁復，煮、曬、拋、磨等十余道預處理工序，每一步都關乎材料的“生死”。

最考驗耐心的是“相皮”環節，郭明常常對著一堆樹皮靜坐半日，直到某道天然紋路突然“顯形”——或許是虬曲的枝干適合表現古松，或許是起伏的紋理能勾勒出山巒。

創作時，他有時是“量皮制景”，依循樹皮天然形態設計畫面；有時則“依題尋皮”，為特定主題尋找匹配的材料。雕刻時，剪、刻、鏟、烙等技法輪番上陣，既要保持樹皮天然的古樸質感，又要賦予作品生動的立體感。祖傳的草木顏料是他的“秘密武器”，這些用植物根莖熬制的染料，能滲入木紋深處，歷經歲月也不褪色。

然而，時代的浪潮曾差點沖散這份堅守。電腦網絡普及后，工業化生產的工藝品以低廉價格涌入市場，樹皮畫這種無法批量生產的傳統技藝逐漸被冷落。為了謀生，郭明不得不暫時放下刻刀，轉行做其他營生。但每當夜深人靜，他總會撫摸著珍藏的樹皮，內心的熱愛從未熄滅。

“老手藝不能‘死’在我們這代人手里。”帶著這樣的信念，郭明重拾剪刀，開始在傳承中創新。他將傳統技法與現代審美結合，創作的《萬里長城》利用樹皮天然的斑駁紋理，完美復刻出城墻的滄桑厚重；《壺口瀑布》通過光影處理，竟讓靜止的樹皮呈現出水流奔涌的動態感。最驚艷的當數《五牛圖》，他參照故宮藏畫，巧妙利用樹皮的色澤與紋理，讓復刻的《五牛圖》比原畫更顯生動傳神。

如今，郭明的工作室成了非遺傳承的課堂。他不僅打破“傳內不傳外”的祖訓，走進校園為孩子們講解樹皮畫制作，還參與拍攝非遺微課堂，讓更多人領略這門技藝的魅力。工作室的木架上，擺著幾幅特殊的樹皮畫——那是附近村民的“定制款”：有新婚夫婦的名字被刻進連理枝的紋路，也有新生兒的腳印化作枝頭的嫩芽。“樹皮畫是活的，它帶著樹的生命，也帶著人的情感。”郭明說。

面對未來，郭明既欣慰又憂慮。欣慰于傳統文化復興的浪潮讓樹皮畫重獲關注，憂慮于真正愿意沉下心學習這門技藝的年輕人太少。“只要還有一個人想學，我就會教下去。”他摩挲著刻刀，目光堅定，“這不僅是郭家的手藝，更是民族的瑰寶，我得讓它在這個時代繼續發光發熱。”（圖/文 記者 王濤）

呂梁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