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前，在抖音刷到一段斗牛視頻。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觀看斗牛的全過程。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斗牛是一種極具技巧性的競技，一種力量與意志的較量。直到看到這個視頻，我才知道，所有斗獸場的公牛，都是“一次性”的，斗牛的號角聲結(jié)束，也意味著它們的生命結(jié)束。

視頻中的公牛始終在奔跑。牛的視力很低，它看不清敵人，只能朝著斗獸者揮舞著的紅布反復(fù)沖撞，像誤入劇場的盲者，在巨大的痛苦與混亂中，用力地表演著一無所知的角色。我無法從圍觀的掌聲與激昂的樂曲中找到共鳴。只能不斷后退，直至退出整個畫面。

退出頁面后，我查了一些資料才知道，“斗牛”的全貌，遠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怖。

公牛進場前，會被關(guān)在黑暗屋子里長達數(shù)日，與陽光徹底隔離。這種人為制造的幽閉與恐懼，會讓它的精神高度緊繃。牛出場時，陽光會讓它短暫失明，于是顯得躁動不安。此時，第一道長槍刺入它的背脊。血流不止。它痛，卻不知痛從何處襲來。它憤怒，卻看不清敵人的蹤跡。

等到這頭牛眼神迷離、步履遲緩時，斗牛士才終于走入中心，舉起劍。隨后，三四支“pica”長槍深扎其肺葉，刺穿其肌肉。此時，牛開始奔跑。它愈跑愈慢，終于在痛覺邊緣掙扎著倒地。這一劍往往不能致命，更多時候，牛會在呼吸中被血液灌滿肺部，像溺水一樣，緩慢死去。最后，短劍切斷脊髓，再繞場揮舞耳朵與尾巴，獻給在場歡呼的觀眾。

掌聲再次響起。我在屏幕前感到難以言喻的窒息。

斗牛的形式，最早可以追溯至公元前2000年的克里特島“躍牛祭”，那時的祭典中，年輕人會跳過公牛以表勇氣，但不殺牛。第一次殺戮，出現(xiàn)在羅馬帝國時期，當時的競技場表演中，奴隸與野獸互斗，牛逐漸成為被處決的對象。到了18世紀，西班牙王室正式將斗牛定為宮廷表演，賦予了這項活動“文化遺產(chǎn)”的名義。自此，斗獸者被稱之為勇士。優(yōu)雅與屠戮捆綁，在斗獸場兜售門票。

但牛不是演員。牛不會理解紅布為何而舞，也不會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在痛苦中迎合人群的掌聲。

在更隱秘的地方，在更多被美化的“動物表演”中，類似的結(jié)構(gòu)正被不斷復(fù)制。幼獅在馬戲團被迫跳火圈，大象在燈光下起舞，熊在冬夜里穿著裙子騎獨輪車……而每一個“服從”的背后，都是反復(fù)鞭打、電擊、剝奪飲食與光線，直至它們學(xué)會在人的掌控下“自愿”表演。

忽然想起《斗牛》中的一段歌詞：“性向善，才是人類最后的驕傲和勝算。”可在斗牛場的掌聲中，在馬戲團激烈的表演之外，這種“勝算”，是否早已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