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吳昊

5月底，端午節的氣氛愈發濃烈。俗語說,“端午掛葫蘆，越掛越福祿”。

在濰坊十笏園非遺空間，王海燕正在自己的葫蘆坊里為顧客挑選即將要烙制的葫蘆，大大小小的葫蘆幾乎要將她包圍起來。作為濰坊葫蘆烙畫制作技藝非遺代表性傳承人，葫蘆儼然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濰坊一直就有家里擺葫蘆或者掛葫蘆的習俗，特別是臨近端午，這段時間更忙了，好多外地的客戶也專程找過來訂制。”王海燕說。

以鐵為筆，用火作墨

葫蘆烙畫成藝術珍品

近日，記者來到濰坊市十笏園非遺空間采訪時，王海燕正在為顧客挑選即將要烙制的葫蘆，由于不同訂單所用的葫蘆形狀有所不同，她需要認真挑選并反復跟顧客確認需求，直至選出一只讓雙方都滿意的葫蘆。記者看到，大大小小的葫蘆幾乎要將王海燕包圍起來，墻上掛著的，桌子上擺著的，柜子里鎖著的，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葫蘆。

記者采訪時，王海燕現場制作了一個葫蘆烙畫。她先放了一首舒緩的音樂,“要靜下心，耐得住寂寞。”隨后她把提前選好的圖案擺放在桌子上，打開烙制的機器，一點一點在葫蘆上作畫。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她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不能再引起她的關注。只見她以鐵為筆，用火作墨，以國畫的手法與力道在葫蘆上烙畫，裊裊輕煙順著“筆墨”于葫蘆上緩緩升起。十幾分鐘后，一幅簡單生動的竹枝圖便誕生在了葫蘆上。

據王海燕介紹，葫蘆烙畫的制作主要分為審圖、鉛筆放稿、勾線、熨色、刮白、拋光六個過程，運用傳統中國畫的白描、工筆、寫意等手法，在光滑堅硬的葫蘆表皮上，用烙鐵創作出人物、山水、花鳥、走獸等圖案，畫面具備焦、褐、黃、白等多種層次感及國畫渲染效果，表現力非常豐富，給人以古樸典雅、回味無窮的藝術享受，成為一種集拙樸自然和高雅精美于一體的民間藝術珍品。

2013年12月，濰坊葫蘆烙畫制作技藝被濰城區人民政府列入第四批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2014年12月，濰坊葫蘆烙畫制作技藝被列入第四批濰坊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名錄；2021年11月，濰坊葫蘆烙畫制作技藝被山東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早些年人們的生活比較枯燥，每當到了這個季節就會有不少人斗蛐蛐玩蟈蟈，通常他們手里會拿著一個蟲具，其中就有不少人的蟲具是葫蘆做的。”王海燕說，那時候濰坊人的蟲具上會有不少葫蘆烙畫的圖案，就像是人們為這為數不多的娛樂生活營造的一點小小“氛圍感”。不過那時候民間藝人們的烙畫工具十分簡陋，早些年是趁著煙袋里煙的那個熱勁兒立馬把鐵鉗子伸進去再拿出來烙畫，后來有了煤油燈，就用煤油燈的燈芯加熱烙畫，再往后就用變壓機焊一個鐵盒子，再自己砸點鎢絲進去加熱。現在回憶起來，王海燕就覺得燙手，大家手上都有被燙出來的老繭。

王海燕在制作葫蘆烙畫

葫蘆烙畫內容繪制上

深受當地文化影響

不同的葫蘆烙出來的作品也不一樣，一件相對成熟的葫蘆烙畫作品，往往需要一只晾曬兩到三年的葫蘆作為“畫板”。對于手藝人來說，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到處去收葫蘆。“受土壤和氣候影響，有的葫蘆在內部會形成一種顆粒感，這些從外面看不出來，但是手藝人一上手就能摸出來，這樣的葫蘆是不適合烙畫的。”王海燕說，為了能找到一只“完美的葫蘆”,他們這些手藝人經常前往全國各地，她個人覺得山西的大葫蘆手感非常好，皮質均勻好入筆，絲滑流暢，畫起來很舒服。

不過山西大葫蘆皮質厚，烙畫時需要非常用力。相比而言，山東的葫蘆以“壓腰”小葫蘆為主，皮質密度薄，濰坊壽光就有很多人種植這種葫蘆。通常濰坊當地居民家里掛的葫蘆也是以“壓腰”小葫蘆為主，所謂“壓腰”,就是指葫蘆中間有一個“腰線”,上下相對勻稱，呈“8”狀。

與其他地方的葫蘆烙畫不同，濰坊葫蘆烙畫在內容繪制上深受當地文化的影響。比如鄭板橋的竹子、蘭草、字畫，還有濰坊風箏等跟民俗文化相關的內容，都是傳統濰坊葫蘆烙畫題材的“主力軍”。并且在工藝上，濰坊葫蘆烙畫以烙、砑結合為主，整體上給人的感覺是更加飽滿。

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年輕的手藝人涌入濰坊葫蘆烙畫市場，也為這一傳統技藝融入了許多嶄新的血液。80后非遺代表性傳承人齊磊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出生于葫蘆世家的齊磊從小就非常喜歡傳統手工技藝，父親齊小林是濰坊較早的一代手工藝大師，葫蘆烙畫、葫蘆雕刻都十分精通，這讓齊磊從小耳濡目染。

“濰坊的葫蘆烙畫非常講究主題，主題確定了再進行挑選葫蘆、構圖設計、烙畫等一系列操作，傳統的濰坊葫蘆烙畫內容非常豐富，文化底蘊濃厚，包容性很強。”齊磊說，早些年自己最喜歡烙一些動漫圖案，追求新鮮事物，將傳統技藝與現代流行相結合，因為有攝影功底，所以那時候自己的作品風格更傾向于寫實派。這些年自己的風格也在不斷變化。“受行業影響，我越來越被傳統文化所吸引，當我接觸多了，才真正意識到我們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魅力所在，烙畫的內容和風格也隨之更趨向傳統了。”齊磊說。

齊磊作品

文化保護與傳承培訓并行

越來越多人把興趣變為副業

近年來，隨著濰坊對于非遺的愈加重視，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非遺，葫蘆烙畫也因此吃上了“時代紅利”,逐漸被大眾所熟知。“節假日來非遺工坊體驗的特別多，很多人體驗之后就會主動加微信，后續就有訂單找過來。”王海燕說，由于這幾年進校園非常多，一到周末節假日，會有很多學生來她這里學習。這些學生學會了還會在社交賬號上銷售自己的作品，生意還不錯，不僅培養了他們的興趣，還賺了“外快”。

這讓王海燕覺得很驚喜，傳統文化衍生的附加值能進一步吸引更多人進入他們的“圈子”,這也讓這項傳統手工藝能在時代的浪潮中始終保持前進而不被淘汰。

“我們站在前輩們的肩膀上，趕上了發展的風口，我們不僅要努力將這門手藝傳承下去，更要讓以后的人知道，為了讓這門手藝能更好發展，有多少人付出過努力。”齊磊說，他們生在了一個傳統文化蓬勃發展的時代，享受著前人努力打下的基礎，也承擔著更多責任。

“如果你真的喜歡，隨時歡迎來找我學。”這是王海燕和齊磊共同說過的一句話，他們手里那只小小的葫蘆，已然成為一個文化的象征與符號。這是被他們以及無數人精心呵護茁壯成長的“文化希望”,跨越千百年時光，記錄無數人的祝福與祈愿，在端午節被高高掛起，卻又不僅僅只出現在端午節。

據了解，如今僅在濰坊市區專門從事葫蘆烙畫的商鋪與手藝人就有三四十家，以其為副業的市民不計其數，還有很多單純熱愛不以它牟利的“老中青粉絲”,這項原本出身宮廷的“奢侈品”正在以全新的方式融入人們的生活。

它出現在非遺工坊里，出現在文創香店里，更出現在大街小巷的地攤上，它距離濰坊人的生活那么近又那么密切；它可以是盛器、可以是花器、可以是蟲具，也可以是包掛、鑰匙扣、車掛，它更可以僅僅只是一只承載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祝福與向往的葫蘆，在端午節被懸掛至屋檐或房梁，迎著粽葉飄香，記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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