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 圖片來自網絡
1947年3月8日臨近午夜時分,一身士兵服裝的胡宗南悄悄地離開了西安。隨行的除熊向暉外,只有一名衛兵。
胡宗南此行的目的是親赴洛川,指揮對延安的進攻。
其實,胡宗南此舉純屬多余,因為當他的作戰命令還未下達到部下的軍長、師長時,就已經到了延安。
就在他召開作戰會議時,彭總已經在作戰地圖上對照情報畫箭頭了。
這個功勞,自然是屬于熊向暉的。
3月11日,出現了一個插曲。
也不知道是因為由于什么樣的考慮,一個外國記者團突然飛臨延安。
這個插曲大概率是為了迷惑延安,是為了掩護蔣軍即將對延安發起進攻的意圖吧。
可來時容易走時難,這個外國記者團在延安逛上了癮,一直拖到3月13日才離開延安。
差點沒按捺住自己性子的胡宗南在得知外國記者團離開延安后,立即下令發起進攻。
仗打了三天三夜,參與進攻的12個旅一無所得。
胡宗南慌了。
因為他之前在蔣氏面前夸下海口,說3天內必定拿下延安。
好在蔣氏“善解人意”,對3天仍未拿下延安,只能上報“進展緩慢,但仍在死戰不懈”的胡宗南并未提出批評,反而不斷寬慰,“不錯了!不錯了!”
7天之后,已經折損了5000兵力的胡宗南終于給蔣氏報告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右路董釗一軍的先鋒部隊已經到達延安城外的寶塔山下,準備即刻進城。
這支先鋒部隊,就是陳武的整90師。
不出意外的話,占領延安的“頭功”應該是整90師的。
可意外發生了。
胡宗南突下命令,命令整90師立即停止前進,讓整一軍整一師整一旅來完成這一歷史“壯舉”。
胡宗南的心情可以理解,因為整一旅的前身是一師,這支部隊是黃埔成軍的頭一支部隊,論資格,誰也沒有比它更老的了。
可資格老并不意味著能打仗。
就在不久前,在晉南的浮山,整一旅被陳賡全殲,旅長黃正誠被俘。眼下這支整一旅是胡宗南剛剛重新組建完成的。
胡宗南之所以讓重組后的整一旅來擔任占領延安的任務,去搶頭功,就是為了撈取功勞,往這支部隊的臉上多貼點兒金,以挽回名譽。
可讓胡宗南沒想到的是,整一軍軍長董釗卻并不領這個情,反而在心中對其埋怨不已。
他雖然是黃埔1期生,但整90師的陳武和整29軍的軍長劉戡那也是黃埔1期生,資格同樣老。
整90師從3月17日起擔負的就是強攻任務,現在好不容易攻到延安城下了,你說停就讓人停,陳武能服氣嗎?
更何況,他為了鼓勵陳武,還曾經許下了1000萬元法幣的獎金。
如果陳武到時候問他要錢,他拿什么名義給?
果然,陳武得知消息后大怒,他立即派出了一個作戰參謀去堵路。
可這個參謀卻被整一旅的一個團長揪住領口一頓大罵,并叫囂著要拿陳武的腦袋去見胡長官。
一個團長竟然敢叫囂著要拿黃埔1期的陳武腦袋,確實驕狂!
消息傳到陳武耳朵里后,陳武氣得渾身發抖。
見狀,董釗也只能耐心安慰。
可光用嘴安慰是不夠的,董釗為了安撫住陳武和整90師,也只能把許諾的一千萬獎金翻倍,這才算撫平了陳武那顆受傷的心。
當然,錢還得由胡宗南出。
面對突如其來的這筆冤枉錢,胡宗南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不然,官司若打到蔣氏身邊,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畢竟,陳武那可是畢業于黃埔1期的,在蔣氏面前同樣有面子。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兒好說不好聽。一旦鬧得世人皆知,他丟人不是?
就這樣,整一旅成為了占領延安的頭號“功臣”。
可也由此,陳武在心底埋下了對整一師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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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在西野攻打蟠龍一役,防守蟠龍的整一師167旅就被陳武坑了一把。
或者說,由于胡宗南當時的一念之差,直接造成了后來167旅被陳武推下了深淵。
占領延安后,胡宗南自然是志得意滿的。
可問題出現了,由彭總率領的西野突然之間銷聲匿跡了。
胡宗南派出包括飛機在內的部隊好頓偵查,可是一點兒線索也沒有。
據此,胡宗南斷定,在延安周邊40里的范圍內沒有敵情,西野一定是被他們的進攻聲勢嚇跑了。
既然在延安周圍40里范圍內都沒有西野部隊,那么部隊光守在延安又能有什么作為呢?
胡宗南有野望,他也想獲得劉峙和衛立煌曾經獲得的“經扶縣”和“立煌縣”的殊榮,讓蔣氏同意他把延安改名為“宗南縣”。
胡宗南的看法是,既然西野藏起來了,那他就派董釗出擊一下,看看西野到底藏在哪里。
于是,已經前出至延安東北方向的李紀云整31旅就成為了出頭的椽子。
3月25日,整31旅在清化砭遭到西野伏擊,旅部直屬隊及第92團共計2900余人被全殲。
胡宗南之前判斷的很準確,西野確實是在距離延安40里之外。
在這個距離內,蔣軍沒事兒。出了這個距離,那就一定有事。
如31旅第91團就沒事兒,因為他們駐扎在距離延安東北約30里的地方。而31旅旅部和92團被全殲的青化砭,距離延安25公里。
被全殲2900余人,對胡宗南來說只是小意思。若能由此發現西野主力的動向,那就是大收獲了。
可胡宗南失望了,占了便宜的西野又消失了。
10個旅的蔣軍部隊武裝逛了200多公里的街,早已經人困馬乏,實在是折騰不動了。
胡宗南也只好下令,命整135旅留守瓦窯堡,整76師守衛延川、清澗,其余主力南撤。
戰機出現了。
彭總決定,趁著蔣軍南下的機會狠狠敲它一下。
就這樣,南撤蔣軍斷后的整12旅被敲掉了600余人。
之前2900余人的損失胡宗南都認為是小意思,這次損失600人那就更是小意思了。
通過損失600人能換來發現西野主力,這筆賬劃算。
胡宗南立即下令,整一軍和整29軍向蟠龍西北方向推進,駐守在瓦窯堡的整135旅立即南下,來個南北對進,在瓦窯堡以南地區再創造一個“大捷”。
稍有軍事眼光的人就會發現,胡宗南這么布陣,露出的破綻太大了。
因為整一軍和整29軍共有9個旅的兵力,而135旅只有一個旅的兵力,一邊是“九”,一邊是“一”,不用想都知道西野下一步要打誰。
接到命令的整135旅旅長麥宗禹也在犯嘀咕,之前不是說好的要在瓦窯堡深溝高壘嗎?現在讓他以一個旅的兵力單獨拉出來自成一路,這能行嗎?
可軍令一下,麥宗禹也不敢含糊,只能乖乖把部隊拉了出來。
135旅的前身是135師,原本屬于桂系第31軍的部隊,也就是那支在桂柳會戰期間和粵軍第64軍一起攻擊桂平,卻臨戰突然躲到了第64軍背后,讓整個桂平之戰功虧一簣的部隊。
由于表現不佳,在1945年4月,第31軍被撤編,135師自然也就沒了。
可胡宗南朝中有人,把135師的番號要去,給了第76軍暫編第57師,在整編時改為135旅。
只不過,這時候的135旅已經與桂系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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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4日,整135旅在羊馬河被全殲。
這次戰果要大一點,殲敵4700余人。
連打兩仗就丟了兩個旅,胡宗南的頭腦開始清醒了。
他仔細想想,這兩仗之所以會打成這個樣子,都與他有關。
李紀云旅之所以覆滅,都是他催的。
本來整31旅是要回撤的,可他偏要李紀云一個勁兒向前,這才落入了西野的“口袋陣”。
麥宗禹旅覆滅,更與他息息相關。把9個旅聚成一團,讓一個旅單獨在外,哪有那樣這樣排兵布陣的?
但胡宗南是會自我陶醉的人。
雖然丟了兩個旅,但損失不過七八千人,并未傷筋動骨,可卻由此發現了西野主力在瓦窯堡一帶,這就是成績。
胡宗南判斷,西野主力目前定是向綏德、米脂方向撤退,其目的在于要東渡黃河。
因此,胡宗南下令,董釗和劉戡兩個整編軍在蟠龍補充后,于4月26日經瓦窯堡向米脂、綏德方向攻擊前進,若在3天后拿不下米脂和綏德,軍法從事。
在胡宗南看來,這次進攻定會萬無一失。
他的理由是,在南,有董釗和劉戡的兩個整編軍;在北,有鄧寶珊的整編第28旅;在西,寧馬、青馬已經推進至隴東,阻斷了西野向西機動作戰的道路;在東,是黃河。
對于胡宗南的四面合圍,彭總采取的戰術是“瞞天過海”。
他派出一部兵力佯裝主力,沿途挖了無數的灶坑,拋下了無數的破爛,牽著董釗和劉戡的鼻子向米脂、綏德方向而來。
同時,各地方武裝也抽出部分兵力配合作戰,在黃河渡口營造出一副要東渡黃河的假象。
董釗和劉戡誤果然上當,以為抓住了西野主力,不要命的一個勁兒的向黃河而來。
而此時,西野主力卻悄悄的藏在了蟠龍鎮附近。
是的,西野的目標就是蟠龍。
蟠龍鎮位于延安東北方向45公里,是蔣軍在陜甘寧地區的軍械、軍需補給基地,各種物資堆積如山。
按照西野官兵的話來說,這個地方油水足得很。
胡宗南也知道蟠龍鎮的重要性,因此,他特意委派心腹,曾經擔任過他參謀長的李昆崗率167旅駐扎于此。
那么,167旅在蟠龍鎮一共有多少兵力呢?
兵力并不算太多,只有第449團。但配屬兵力并不少,共有工兵、輸送、通信、特務各一個連和一個山炮營。除此之外,還有地方民團千余人。
兵力雖少,但李昆崗的部署還是很到位的。
因為蟠龍鎮進出只有3條道路,且道路狹窄,李昆崗就著地勢,除分兵把守隘口之外,還在外線構筑了16個火力點,可以形成側射和交叉火力。
因此,蟠龍鎮并不好打。
那么,西野主力隱藏在蟠龍鎮附近,就真沒有被蔣軍發現嗎?
畢竟,這是幾萬人的一次集體行動,要想完全隱蔽消息,也是非常困難的。
蔣軍雖然不太愿意打仗,但畢竟是經歷過抗戰的,作戰經驗還是有的。
而問題恰恰就出現在這里。
由于在由誰奪得占領延安頭功的問題上胡宗南得罪了整90師師長陳武,這就讓本來已經發現西野主力藏在蟠龍鎮周圍的陳武根本沒有把這一個情報通報給胡宗南以及蟠龍鎮內的李昆崗,反而率部匆匆離開,坐視蟠龍鎮被西野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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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在胡宗南命令董釗和劉戡向綏德、米脂方向追擊西野的時候,整90師在蟠龍剛剛補充完畢。
可剛離開蟠龍,整90師的先頭部隊整61旅發現,西野主力在距離整90師以西幾里遠的地方自南向北運動。
這下子,整61旅長鄧鐘梅慌了,不是說西野主力已經全部北上了嗎?怎么在這里會出現大批西野部隊在進行逆向運動呢?
鄧鐘梅不敢怠慢,立即向師長陳武報告,并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這才是西野的主力,他們并沒有走遠,而是仍然在安塞和青化砭,并且另有所圖。”
陳武那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了,他聽完鄧鐘梅匯報后爬上山頭,舉起望遠鏡一看,果然發現大批的西野部隊正在悄無聲息的南進。
陳武沉思了一陣之后,說出了三個字,“蟠龍鎮”。
對陳武的判斷,鄧鐘梅點頭同意,并建議陳武,“這種軍情大事,應該趕緊報告董軍長和胡長官。”
這種道理,陳武又豈會不懂?
可陳武卻故作糊涂,冷冷的說了一句,“別自作多情了,咱們90師的話,人家能聽得進去嗎?你們的記性怎么這么差?占領延安時咱們流著血,而請功領賞的是誰呀?”
聽陳武這么說,鄧鐘梅很害怕,他吞吞吐吐的又說了一句,“誤了軍情......?”
話沒說完,就被陳武厲聲打斷,“誰誤了軍情?是你還是我?我只知道執行軍座的命令,北上追敵,其他咱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看見。”
說到這里,陳武面露得意,“讓你們搶了我的頭功。”
這次意外遭遇,是西野的一次危機。尤其是對彭總本人而言,更是危險。
因為就在陳武和鄧鐘梅站在高地上用望遠鏡觀察西野行軍時,西野野司指揮部距離蔣軍不過1公里之遠。
若是整90師真管了這個閑事兒,那還真就不好辦了。
5月2日黃昏,西野對蟠龍鎮發起進攻。5月4日24時,攻克蟠龍鎮,全殲守軍6700余人,并繳獲了大量物資。
從此之后,輪到蔣軍挨餓了。
蔣軍內部之間的傾軋是無處不在的,那種在有意無意之間故意搞出個內外有別、親疏有別的做法是觸及到蔣軍內部那種無法改變的痼疾。
這種痼疾誰都知道,可誰也無法改變。或者說,誰也不想改變,誰也不敢改變。
這種痼疾落實在具體問題上,就比如蟠龍之戰:
胡宗南在占領延安的問題上故意偏袒整一師,搶了整90師的“功勞”,這是因。
陳武在發現西野要對蟠龍鎮發起進攻后卻匿而不報,坐視蟠龍鎮丟失,167旅覆滅,這就是果。
在胡宗南看來,讓自己的基本部隊獲得功勞,那是應有之義。
而在陳武看來,你搶了我的功,那我就要坑回來。不然,就屬于好欺負,將來這種事還會有。
而且,即便坑了你,你胡宗南又能把我咋地!
從事后看來,陳武坑了胡宗南一事應該還是被胡宗南知道了。
因為在此役過后,陳武由整一軍副軍長兼整90師師長調任劉戡的整29軍參謀長,被剝奪了在一線帶兵的權力,屬于被降級處理。
可也只是這樣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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