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年間,山東兗州府有個叫趙子壽的秀才。此人三十出頭,生得眉目清朗,本是個讀書種子,奈何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只留下幾畝薄田和一間破敗的老宅。他自幼聰慧,十六歲便中了秀才,鄉里人都道他前程似錦,誰知此后屢試不第,漸漸消沉。
趙子壽不善經營,田產漸被債主蠶食,最后連棲身的宅子也典了出去。他只得在城郊租了間草屋,靠替人抄書、寫狀紙糊口。日子久了,他染上了賭癮,每每得了潤筆費,便鉆進賭坊,輸得精光才肯罷休。
這年冬日,天寒地凍,趙子壽已三日未進米糧,腹中饑餓難忍,只得裹緊單薄的棉袍,冒雪進城,想尋個熟人借些銀錢。誰知昔日同窗見他落魄,紛紛避而不見。他踉蹌行至城南一處茶肆,摸出僅剩的兩枚銅錢,要了碗熱茶暖身。
正飲茶間,忽聽鄰桌有人笑道:“這位相公,面色青白,怕是餓久了吧?”
趙子壽抬頭,見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精瘦漢子,身穿灰布短褂,腰間系一條黑綢帶,雙目炯炯有神,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那漢子自稱姓孫,是個行商,見趙子壽落魄,便請他吃了碗面。席間,孫某問道:“趙相公這般才學,怎會淪落至此?”
趙子壽苦笑:“時運不濟,屢試不第,又無謀生之能,只得茍且度日。”
孫某笑道:“讀書人清高,可這世道,沒錢寸步難行。不如跟我去個地方,保你衣食無憂。”
趙子壽猶豫片刻,終究抵不過饑寒交迫,點頭應允。
孫某帶他穿街過巷,來到城西一處大宅院。院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竟是個隱蔽的賭坊!趙子壽大驚,轉身欲走,卻被孫某拉住:“趙相公,你既無出路,何不試試手氣?我借你十兩銀子作本錢,贏了歸你,輸了算我的。”
趙子壽本就好賭,見孫某如此慷慨,便半推半就地坐下。誰知這一夜,他竟贏了五十兩銀子!
孫某拍著他的肩膀笑道:“趙相公果然福星高照!明日再來,我保你贏個盆滿缽滿!”
自此,趙子壽日日泡在賭坊,起初尚能小贏,后來卻越輸越多。孫某見他手頭拮據,便主動借錢給他,利錢卻高得嚇人。不過半年,趙子壽已欠下百兩巨債。
這日,孫某終于露出真面目,冷笑道:“趙相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若還不上,就拿你那幾畝祖墳地抵債!”
趙子壽如遭雷擊,那幾畝地是趙家最后的根基,若賣了,祖宗泉下難安!他跪地哀求,孫某卻不為所動,只丟下一句:“三日之內,要么還錢,要么交地契!”
趙子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忽聽有人喚他:“子壽兄!”回頭一看,竟是昔日同窗李秀才。李秀才見他形容枯槁,驚問緣由。趙子壽羞愧難當,只得將賭債之事和盤托出。
李秀才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過你莫急,我有個法子。”
原來,李秀才的岳父是兗州府衙的師爺,專管民間借貸糾紛。他帶趙子壽去見師爺,師爺聽罷,冷笑道:“這孫某專放印子錢,坑害良民,官府早想拿他。你若愿作證,我可保你無事。”
三日后,趙子壽依約來到賭坊。孫某見他空手而來,獰笑道:“地契呢?”
趙子壽鎮定道:“孫老板,我今日來,是想和你商量個法子。”
孫某不耐煩:“少廢話!沒錢就滾!”
趙子壽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這是兗州府衙的拘票,孫老板,你的事發了。”
孫某大驚,剛要發作,門外已沖進幾名衙役,將他按倒在地。原來,趙子壽早已與官府設下圈套,只等孫某入甕。
孫某伏法后,趙子壽的債一筆勾銷。他痛定思痛,決心戒賭,在李秀才的引薦下,去了一家私塾教書。
數年后,趙子壽因教學有方,被鄉里舉薦為社學教諭。他勤勉盡責,常以自身經歷告誡學子:“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但若知錯能改,猶未晚也。”
又一年春,趙子壽路過當年那家茶肆,見一落魄書生獨坐飲茶,神情與自己當年如出一轍。他微微一笑,上前問道:“這位相公,可愿聽我講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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