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無接觸擔責案"的司法警示：優秀案例評判標準亟待厘清

青島法院近期一起行人因未保持"安全距離"被判賠償摔倒者7萬元的案件，因被納入《山東法院年度案例白皮書》并擬申報最高法院指導性案例，引發法學界和公眾的廣泛爭議。該案暴露出司法實踐中自由裁量權擴張、案例指導機制異化等深層問題，亟需從法理基礎和社會效應雙重維度進行審視。

一、裁判邏輯的法理缺陷

本案突破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的傳統認知，在三個層面存在適用法律瑕疵：其一，將《道路交通安全法》中機動車"安全距離"義務機械移植至行人關系，違反"法無禁止即可為"的私法原則；其二，對《民法典》第1165條"過錯責任"條款作擴大解釋，變相創設了"行人普遍注意義務"這一新的責任類型；其三，判決書未充分論證"未保持距離"與損害結果的因果關系，違背"誰主張誰舉證"的訴訟原則。這種缺乏法律解釋方法論支持的裁判，可能形成"行人責任泛化"的負面導向。

二、案例評選機制的異化傾向

值得警惕的是，該案被列為"優秀案例"反映出的司法傾向：

1. 創新性崇拜：評選標準過度強調"填補法律空白"，卻忽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第2條要求的"正確適用法律"基本前提；

2. 程序正當性質疑：根據《中國法院案例選編》評審規程，爭議案例應經過跨學科專家聽證，但現有信息顯示本案未經歷充分辯論程序；

3. 社會效果誤判：將導致"防御性出行"的判決作為正面典型，與"鼓勵社會交往"的法律價值相背離。

三、司法謙抑性原則的突破

本案暴露出自由裁量權行使的邊界問題。參考(2019)最高法民再245號判決確立的"司法能動限度三原則"，法官對法律條文的解釋應當：①以文義解釋為基準；②符合體系解釋一致性；③尊重社會普遍認知。本案將行人注意義務擴張至"預見他人可能摔倒"的程度，實質上改變了立法設定的責任分配框架。

四、制度修正建議

1.案例評選雙軌制：建立"法律適用審查"前置程序，對擬推廣案例進行合憲性審查；

2.裁判要旨聽證制度：參照《美國模范刑法典》第1.02(5)條，要求爭議判決接受法學、社會學、倫理學跨學科評估；

3.司法透明化改革：依據《人民法院第五個五年改革綱要》，完善裁判理由"負面清單"公示制度；

4.行人權利保障：建議人大就《道路交通安全法》第76條作出立法解釋，明確"無接觸事故"的責任認定標準。

該案的深層啟示在于：當司法試圖通過"造法"來解決社會問題時，必須謹守"法律續造"的禁區。優秀案例的真正價值不在于裁判結果的新奇性，而在于其能否在法教義學框架內，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司法機關應當以此為鑒，在案例指導工作中回歸"解釋法律而非創造法律"的基本定位，方能維護法治的確定性和公信力。

2025年5月9日寫于西安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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