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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8月26日，一位解放軍的老兵登上蘭州城外的北塔山，向著西方大聲呼喊著：

“西路軍的戰友們，大仇已報，江山歸我手，為你們報仇了，你們可以瞑目安息了！”

他的眼角不斷流出眼淚，似乎在回憶，也似乎在宣泄。

這次的勝利，對解放軍的意義重大，而對這位老兵來講 ，也是意義非凡。以至于他寧可打光自己的彈藥庫存，寧可被彭德懷司令員痛罵，也在所不惜。

此人，就是解放軍63軍的軍長鄭維山。蘭州戰役對于他來講，到底有何意義呢？

這一問題，還要從十幾年前的一場血戰說起。

“南有許世友，北有鄭維山。”這是毛主席的話。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體會到鄭維山的厲害。

他不但讓蔣軍、日軍感到害怕，就連不可一世的美國人，在他的手下也討不到好處。

鄭維山是一個用腦子打仗的人，但是也不乏勇猛。他在1915年8月，出生于河南省信陽市新縣泗店鄉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

1930年6月，他在革命的感召下成功入團，同年便成功入黨，并且加入了紅軍。

在接下來的土地革命時期，鄭維山的表現十分突出。他一直在紅四方面軍工作，跟隨徐向前元帥打過不少大仗。

他先后擔任分隊長、指導員、團政治委員、師政治委員等職，參加過第一、二、三次反“圍剿”戰役，以及黃安、商潢、蘇家埠、黃光等四次進攻戰役。

在創建川陜革命根據地時，他參加了棗陽、新集、漫川關、儀南、營渠等地的戰斗，還參加過反田頌堯“三路圍攻”戰役、反劉湘“六路圍攻”戰役，以及廣昭、陜南等戰役戰斗。

在參加長征時，他三次爬雪山、三次過草地，走過了比一般人更多的路程。

當紅軍順利到達延安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但是，一段令鄭維山將軍不堪回首的慘痛經歷，卻在這時候上演了。

那是在1936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三大主力在甘肅會寧會師后，為了執行中央制定的寧夏戰役計劃，紅四方面軍一部奉中央命令，西渡黃河，向北挺進，去奪取寧夏地區。

此外，他們還肩負著在永昌、甘州、涼州、民勤地區創立鞏固根據地的任務。

1936年11月11日，中央將這支部隊命名為西路軍，以陳昌浩、徐向前為首，率領兩萬一千多人，開始了這次行動。

西路軍的隊伍中猛將如云，比如任副總指揮的王樹聲、紅五軍軍長董振堂、三十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三十軍八十八師政委鄭維山等等。

但同時，部隊的整體狀況，又是極為艱苦的。當西路軍進入甘肅時，初來乍到，完全沒有群眾基礎，后方更沒有補給和援兵。

部隊的戰士們仍然穿著單衣和草鞋，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極寒天氣里，很多人被凍掉了手指、腳趾。

軍糧方面，更是少得可憐，有的時候一天也吃不上一頓飯。樹皮、草根和皮帶 ，在戰士們的眼里都是能充饑的好東西。甚至有的戰士為了生存，還不得不殺掉珍貴的戰馬。

而且，西路軍沒有炮兵，槍支也少得可憐。

五軍三千多人，只有千把條槍，子彈五千多發；九軍六千五百多人，只有兩千多支槍，每把槍平均只有15發子彈；三十軍七千多人，有槍三千多支，子彈平均每槍25發。

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西路軍面對的敵人，卻是最野蠻、最殘暴、最瘋狂的西北“馬家軍”。

這是一支由軍閥馬步芳、馬步青等人帶領的軍隊，雖然名義上是國家的部隊，但實際上卻算是他們個人的私兵。

馬家軍絕大多數為騎兵，機動力強，反應速度快。他們的武器精良，彈藥充足，后勤補給強大，就連御寒的衣服，也是一水兒的皮衣皮帽。

馬家軍騎兵

這一次，他們為了阻擋紅軍，集結了三萬多人的正規軍，以及八萬多人的民團，人數遠超紅軍。

就是在這樣兵力、裝備、后勤都相差懸殊的情況下，西路軍的廣大指戰員，仍然在一段時期內打出了一些勝仗，甚至壓制了馬家軍。

他們奮戰了195天，先后殲滅了馬家軍兩萬余人。但是，沒有補給的他們，最終還是因為實力的巨大差距而失敗了。

這次失敗，對于鄭維山來講，可謂是刻骨銘心。

梨園口之戰，是西路軍的最后一場大規模戰斗。此時，經過不斷消耗，西路軍已經僅剩不滿三千人。他們經過激戰，轉移到了祁連山深處的康隆寺附近。

這時，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命令鄭維山率領二六五團，為主力部隊的撤退提供掩護。到了此時，所謂“掩護主力撤退”，實際上就等于將自己置于絕地。

但是，為了更多人的生存，鄭維山和二六五團的戰士們義無反顧。

中午時分，馬家軍的騎兵追了過來。鄭維山率領的不足二百人的部隊，與敵人一直打到黃昏時分。

馬家軍

此時，他的身邊僅剩下了二十多人。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鄭維山帶著書記、警衛員和8名戰士，開始向石窩山方向突圍。

結果他們走著走著才發現，馬家軍早已封鎖了路口。看到紅軍來了，他們立刻開槍。一顆子彈突然飛來，打中了鄭維山的駁殼機，又反彈回來擊傷了他的右額頭。

鄭維山抹去滿臉鮮血，忍痛策馬向另一個方向沖去。最終他逃出了虎口，但是身邊的人，只剩下了他和警衛員兩人了。

兩人在祁連山游走，尋找自己的部隊。

最后，他們還真的找到了八十八師副師長熊德臣、供給部部長葉永松，二六八團政委徐金書、八十九師師長邵烈坤、政治部主任裴壽同等二十多名紅軍的高級干部。

不過，也就是這么多人了，他們和部隊也都失散了。本來他們還想去找軍長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但無奈根本不辨方向。

在這些人當中，鄭維山的級別最高，于是他就成了大家的指揮官。此時他表示，自己聽說援西軍已經到了黃河東岸，提議趕緊過去會和。

于是，這二十多個人開始往東移動。但是，他們走了不遠，就再次遭遇了馬家軍的騎兵。小隊被沖散了，鄭維山的身邊，已經沒有自己的戰友了。無奈的他，只能孤身上路。

之后的三個月，鄭維山曉停夜走，沿著偏僻的道路不斷往東走。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沒了，為了生存，他只能開始乞討。

憑著堅強的意志，他穿越了人跡罕至的騰格里大沙漠，闖過了無數艱難險阻，最后在靖遠附近渡過了黃河。

在一個鎮子上，他巧遇了自己的老朋友：援西軍隨營學校校長張賢約。張賢約通過關系，把鄭維山送回了延安。他這段苦難的歷程，才算是告一段落。

后來，徐向前元帥在自己的回憶錄中曾說：

“西路軍的兩萬人，遭到幾乎全軍覆滅的命運，這在我軍歷史上絕無僅有。……我是西路軍的主要指揮者，……西路軍的失敗，長期使我愧悔交加，余痛于心。”

而鄭維山的心情，與徐帥是一模一樣的。

歸來之后不久，抗日戰爭就爆發了。鄭維山成為了八路軍的將領，和聶榮臻一起來到了晉察冀軍區任職。

在一開始，鄭維山在晉察冀軍區軍政干校當教員。他的理論水平，得到了很多八路軍名將的肯定。

這些人向聶帥推薦鄭維山，聶帥在考察之后，任命鄭維山為教導團團長。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鄭維山成了聶帥手里的王牌。

此時，西路軍老領導李先念提出，想讓鄭維山去自己的中原根據地任職。聶帥回答說：“這事兒沒得商量。”強行留住了鄭維山。

聶榮臻元帥

抗戰勝利之前，鄭維山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孫景波，兩人一起回延安參加學習。聶帥聽說后，第一時間趕到了延安，把鄭維山攔了回來。

此時，國民黨的軍隊對晉察冀軍區虎視眈眈，聶帥實在離不了鄭維山這位軍事奇才，所以才干出了半路搶人的事情。

在接下來的幾年中，鄭維山跟著聶帥，打了不少具有歷史意義的大仗。他參加過攻打集寧、張家口、平漢線、解放石家莊等多次戰斗，后來還參加了著名的平津戰役。

他與國民黨名將傅作義曾經不止一次交手，每次都能占得先手。聶帥對他越來越欣賞，稱他是“一個不吝惜用腦的人”。

華北解放之后，鄭維山進入山西，繼續在老領導徐向前的手下戰斗。1949年4月，他參加了解放太原的戰斗，再次立下了功勛。

太原人民迎接解放軍進城

山西解放之后，鄭維山的部隊被劃歸第一野戰軍序列，開始向西北戰場進軍。西北戰場，此時最主要的敵人就是馬鴻逵和馬步芳。

一想到能再次和馬家軍作戰了，鄭維山興奮不已。當年西路軍失敗的仇，他如今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去報了。于是，他寫信給毛主席，請求到西北前線作戰。

但是，毛主席并沒有批準。毛主席對鄭維山說：“你到了青海，必然殺人過多。”他深知這位戰將的心結，唯恐他一怒之下，干出一些破壞全國解放形勢的事情來。

不過，鄭維山這樣能打的將領，是無法被長期束之高閣的。

隨著1949年8月4日，彭德懷司令員發布了向蘭州進軍的命令，身為十九兵團第六十三軍的軍長的鄭維山，終于可以去和馬家軍較量了。

甘肅省蘭州市，是國民黨西北長官公署的所在地，也是國民黨在西北的軍事、政治中心。其地位之重要，甚至可以說只要拿下蘭州，西北全域將再無打大仗的可能。

為了防守這里，馬步芳的兒子馬繼援親自部署，配備了足足五萬多人的兵力。

馬家軍的精銳：八十二軍第190師，據守沈家嶺、狗娃山兩處險要；248師守營盤嶺；100師以及一部分保安團，駐守古城嶺、竇家山、馬架山一線……。

馬繼援確實有些能耐，借助蘭州城外的地形，構筑了相當強悍的防御體系。

此外，他還派出了手下的騎兵第8師，以及幾個步兵師，防守黃河北岸，讓解放軍的渡河難度增大。馬繼援志得意滿，逢人就吹噓，蘭州城是攻不破的鐵城。

而此時的鄭維山將軍，他所得到的命令，是負責攻擊竇家山陣地。竇家山是蘭州東南方向的天然屏障，山勢險峻，易守難攻，自古便有“守蘭州，必守竇家山”的說法。

守備這里的，是馬家軍的100師的兩個團。馬家軍的建制十分特別，兩個團就有足足一萬余人。這些部隊號稱是馬家軍中的 “特種部隊”，裝備十分精良。

他們在竇家山打造了一條由峭壁、鐵絲網、地雷陣組成的立體式防御系統，叫囂著“竇家山，是鐵山，是火山，十萬解放軍也攻不破！”

為了能盡快拿下這里，在戰役開始前，彭老總和楊得志將軍曾經和鄭維山一起，仔細視察了陣地。彭總意識到，這絕對是一場攻堅硬仗。

為了能一鼓作氣地解決戰斗，他將第一野戰軍的最大家當：擁有78門大炮的兵團直屬加強炮兵團調給鄭維山使用。

8月25日拂曉，蘭州戰役正式打響。10點30分，竇家山的攻堅戰開始了。解放軍的榴彈炮首先開火，以密集的火力給了馬家軍一個措手不及。

二十多分鐘后，189師566團開始發起沖擊。那些已經懵掉的馬家軍，根本無力抵抗，很快就被566團3連沖開了缺口。

占領竇家山制高點

經過了激烈的搏殺，3連在12點30分占領了一號陣地，將紅旗插了上去。

下午，敵人組織了敢死隊，向陣地發起了反撲。他們光著膀子，口中念念有詞，揮舞著大刀，悍不畏死。

而解放軍的防御部隊，不斷向他們傾瀉著子彈，炮兵也繼續遠程發威。而其他部隊，則趁此機會，對竇家山上的其他陣地展開了攻擊。

下午17時許，竇家山已經全部被我軍占領。解放軍打退了敵人的四十多次反撲，殲敵共三千余人。

然而，戰斗之后，前線指揮官鄭維山，卻被彭老總叫到了司令部，好一通批評。原來，鄭維山這一次的炮火使用過于猛烈，在六七個小時之內，竟然消耗掉了上萬發炮彈。

一野不是三野和四野，背后沒有軍事工業支持，武器全靠繳獲，每一發炮彈都十分珍貴。鄭維山這么一個打法，彭老總是真有些心疼。

蘭州戰役才剛開頭，沒有重火力支持，剩下的仗要怎么打？

但是，鄭維山卻不認為自己這么打有問題。他認為，竇家山的缺口既然已經打開了，后面的戰斗也就好打了很多，即使沒有重火力，也可以取勝。

至于彭老總批評他不知珍惜這一點，他給了一句很霸氣的回應：馬家軍炮彈多，仗打贏了我還你便是！

事實果然如鄭維山的預料一樣，隨著解放軍震天動地的炮聲，馬步芳、馬繼援心中害怕，分別于25日當天下午和晚上逃走。

察覺長官失蹤之后，蘭州城的馬家軍紛紛撤退，想要通過黃河鐵橋向西寧逃跑。

在這里，他們又遭到了解放軍的阻擊，損失慘重。除了大批物資被炸毀、被繳獲之外，死傷也非常慘重。

到了26日中午，蘭州城內的殘敵已經被全部殲滅。這場決定大西北命運的戰役，以解放軍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此時 ，正如開頭所描述，鄭維山將軍登上了北塔山，遠眺戰場。他看著黃河水面上漂浮的敵人尸體，不禁壯懷激烈。

他把頭轉向西方，向著祁連山方向大聲呼喊，用勝利告慰了西路軍的烈士們。

參考資料：

人民網：聶榮臻三留鄭維山

青海黨史網：鄭維山將軍訪談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