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西路軍2萬余人踏上出征河西走廊之路。
這次西征幾乎從一開始便注定失敗,西路軍沒有友軍,沒有后援,面對的是盤踞西北多年,武裝到牙齒的馬家軍。
幾個月后,西路軍西征之路以失敗告終,兩萬人馬幾乎傷亡殆盡,活下來的將士不過千人。話說回來,幸存者大多數成為革命的中流砥柱,比如開國元帥徐向前,比如李先念、王樹聲。
開國少將丁世方也是一位幸存者。他能從茫茫祁連山深處走出來,要感謝一個地主的幫助。而在建國后,二人的交集也變得多了起來,有報恩,也很悔恨......
安徽金寨是著名的革命老區,土地革命時期是紅四方面軍主要的活動區域,也是著名的將軍縣,丁世方就出生在這片紅色土地上。
丁世方家境本來還算不錯,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吃喝不愁。童年時期的丁世方無憂無慮,7歲讀私塾,12歲進入高小讀書。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丁世方的母親不幸病逝,家道中落,丁世方被迫輟學。那段時間,丁世方心情無比低落,一方面因為無書可讀,更重要的是親眼目睹母親的病情無力醫治,早早病故了。
這件事對丁世方觸動極大,立志要學好醫術,救治更多的窮苦病人。父親也支持他的想法,東拼西湊了60個大洋,把他送到醫訓班學醫。
1929年,16歲的丁世方學成歸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也在金寨展開。他深受鼓舞,參加了紅軍,后來被安排在鄂豫皖蘇區第三醫院工作。
紅四方面軍成立之初,由于敵人的殘酷封鎖,紅軍醫院缺少西藥。丁世方腦筋轉得快,采用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手段,經常帶領戰士們去山上挖草藥,救治了不少病號。
1933年初,丁世方因為表現出色,被提拔為中醫部主任。空山壩一戰中,紅軍打得非常艱苦,傷員多達1500余人。丁世方臨危受命,帶著醫護人員自制中草藥,將大半傷員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丁世方還救過開國少將潘峰一命。潘峰當連指導員時,在一次戰斗中嚴重負傷,戰友們以為他犧牲了,把他放在死人堆里。丁世方正好路過,發現潘峰還有微弱的心跳,連忙將他救起,幫助他死里逃生。
1936年10月,剛剛走完長征的丁世方又接到一項艱巨任務,擔任西路軍中醫院院長,出征河西走廊。
西路軍起初打了幾場勝仗,但此后又先后遭遇古浪、高臺戰役的失利,隊伍傷亡過半。此時西安事變爆發,國共展開第二次談判,西路軍本來還有一線生機。然而由于上級戰略不明,先讓西路軍向東,又折返河西走廊,試圖就地開辟根據地。
由于戰略失誤,西路軍又一次陷入與馬家軍的苦戰。1937年3月,西路軍兵敗不可避免,軍政委員會開會決定兵分三路突圍。這三路人馬中,只有李先念率領左路軍400余人走出祁連山,進入新疆境內。
突圍過程中,丁世方不幸掉隊,和部隊走散了。他冒著風雪在大山里走了40多天,又累又餓,抵達張掖市臨澤縣一個叫做魏家寨的小村子里。此時的丁世方精疲力盡,還有腿傷,暈倒在一戶農戶門前。
丁世方醒來后,發現躺在一個土炕上,身邊坐著一個約莫40歲的中年男人。此人名叫魏鐸臣,是當地有些名氣的富戶,能斷文識字,家里吃喝不愁。魏鐸臣在家門口發現丁世方,從他腿上的槍傷判斷他是一名失散紅軍,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收留了他。
當時馬家軍四處搜尋失散紅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村里找人。魏鐸臣冒著極大的風險,將丁世方藏在自家堂屋的夾縫中、門外的榆樹上,這才讓丁世方逃過一劫。
丁世方在魏家養傷四個月,不僅得到很好的照顧,還與魏鐸臣的大兒子結拜為兄弟。傷好之后,丁世方輾轉前往蘭州,與八路軍辦事處取得聯系,重回革命隊伍。
丁世方經歷九死一生,終于回到延安,任軍委第三醫院院長。解放戰爭時期,丁世方長期奮戰在東北的南滿軍區,建國后出任海軍后勤部部長兼衛生部部長。
1955年,丁世方迎來軍旅生涯的光輝時刻,被授予少將軍銜。丁世方在感慨之余,也非常感激魏鐸臣對他的救命之恩。
其實丁世方從未忘記魏鐸臣的恩情,1950年寫了一封親筆信,與魏鐸臣取得了聯系。魏鐸臣聽說他當了大官,激動之余也一股腦將苦水倒了出來。
原來丁世方離開魏家寨不久,馬家軍接到村民告密,說魏鐸臣家藏著一個紅軍軍官,將魏鐸臣抓了回去,嚴刑拷打。魏鐸臣的妻兒流干了眼淚,為了讓他少受皮肉之苦,將毛驢換成錢“孝敬”給馬家軍,才讓魏鐸臣活了一命。
丁世方聽說為了救自己,魏家受了這么多磨難,不由心生憐憫,經常寄錢、寄藥給魏家。丁世方知恩圖報,兩家人的聯系又變得緊密起來。
然而麻煩接踵而至。1951年,魏鐸臣的大兒子給丁世方寫信,說家鄉搞土改,自家被定性為地主,受到不公正待遇。父親魏鐸臣年近六旬,體弱多病卻無錢醫治,拜托丁世方幫忙。
丁世方得知后,向甘肅張掖市地方說明情況,證明魏鐸臣救紅軍有功,希望予以關照。在丁世方的關懷下,魏家一家處境得到改善,過了幾年平靜生活。
可讓丁世方沒想到的是,到60年代,新的麻煩又來了。
1960年,三年自然災難時期,全國上億百姓吃不飽飯,魏家也出事了。魏鐸臣的大兒子在災害中餓死,魏鐸臣自己也被抓了起來,無奈之下再次向丁世方求救。
丁世方收到來信后又心酸又生氣,原來魏鐸臣涉嫌傳播“一貫道”,被臨澤縣公安局抓獲,眼看要判刑了。
“一貫道”是一個邪教組織,興起于清朝光緒年間,在西北地區非常盛行。早在建國前,魏鐸臣就參加了“一貫道”,還混成了里面的大頭目。
1951年,三反五反期間,國家開始打擊“一貫道”,魏鐸臣這個頭目自然難逃制裁。不過丁世方及時說明情況,說魏鐸臣不僅救過自己的命,還幫助過兩位老紅軍。臨澤縣公安局經過研究,功過相抵,將魏鐸臣放了回去。
幾年時間過去,隨著自然災害的到來,“一貫道”死灰復燃,又吸收了不少信徒。魏鐸臣重操舊業,拉攏一些舊成員搞起了“復辟”。這么一來,公安機關豈能放過他,又把他抓了起來。
魏鐸臣嚇壞了,再次求助丁世方,請他幫忙說情。丁世方雖然氣憤,念在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兒子剛剛過世,還是發來公函求情。
魏鐸臣涉險過關,總算老實了,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料在1965年,熱衷于游泳的丁世方不幸溺亡。噩耗傳到甘肅魏家寨,魏鐸臣放聲大哭,哭喊著:“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魏鐸臣知道,丁世方去世后,不再有人幫忙說情了。果然在1970年,魏鐸臣的劣跡被揪出,最終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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