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主席/tuzhuxi 20250605
昨天我們說了,哈佛蔣雨融同學身上包含了許多的標簽:女性(弱勢群體)、中國人(特朗普政府的打壓對象)、多樣性、多元化的背景經歷(“全球視野”、“全球經歷”的“全球主義”精英,美國精英人設)、哈佛肯尼迪政府學院(左翼政治、政策及意識形態的思想堡壘)、“國際發展”專業(自由派/進步主義/全球主義,左翼政治、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及“深層政府”的延伸)。每一個標簽都有政治上的意義。“什么東西能夠刺痛敵人,我們就要把什么東西擺在眼前”。她在這個時候,被推上畢業禮講臺,當然有標志性的意義,而且是政治意義——集各種標簽于一身的她,是哈佛對特朗普政府、保守派政治、右翼民粹主義的一種公開的挑戰,公然的挑釁、堅決的反擊,可謂“啪啪啪”地打特朗普和MAGA眾的臉。(《點評哈佛的蔣同學:美國國內政治斗爭里的一顆棋子》()。
這當然是卷入了美國的國內政治,被“當槍使”——而且在中美地緣政治環境惡化,大國博弈的背景下。這絕對超出了一個二十多歲,剛剛準備踏入社會的年輕姑娘所能承擔和駕馭的。我作為父母,也絕對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陷入這樣的境地。要把這個事情“語境化”,這就是我們昨天講的內容。
今天我們再結合標簽、身份政治、DEI這些東西,更進一步展開思考。
美國是種族和社群構成非常復雜的多元社會,內部又有很多的張力和撕裂,這就使得標簽這個東西非常重要。
比如說卡瑪拉·哈里斯。拜登當年為什么請她做副總統呢?因為拜登是老白男人,他可以觸達中低收入白人群體(特朗普的基本盤),但觸達不了少數民族和女性。所以他要找一個搭檔,能夠填補他的空白。哈里斯的標簽是什么?主要是種族,而且她有兩個標簽,一是黑人,二是印度裔(南亞/少數族裔)。其次是女性——主打女性群體(但是她沒有生過孩子,是扣分項)。其他的,出生成長在加州,則屬于扣分項。但對于副總統,這兩個標簽就夠了。有色人種、女性。說白了,她就是靠這兩個身份,成為副總統。
等到讓她當總統候選人,接替總統,就實力不濟了。因為她的功能就是搭檔——她之所以成為副總統,就是因為她的標簽。
哈佛畢業禮講話也是一樣的。一共就這么幾個位置,你得找符合各種人設和標簽的演講者,通過確定演講者,輸出一種意識形態。一種價值導向。
所以,國際學生、中國人/“有色人種”、女性。同時結合目前的政治環境,要選擇自由主義/國際主義左派,搞國際發展的。這就是蔣雨融的故事。
請注意,我一直強調標簽這個事情,并不是說蔣雨融優秀,或者不優秀,而是以她的年紀和閱歷,未必能看到這些標簽的重要性。
你以為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登上講臺,實際上相當一部分因素是這些標簽。
這里可以舉個更加直觀的例子。一個中國留學生男生,假設其他的背景和專業都一樣,能不能登上講臺呢?我認為是很難的,因為這個男生缺了一個身份——即“女性”這個弱勢群體身份。所以,在各種條件相等的情況下,只要有個女生,這個位置肯定就歸這個女生了,哪怕這個男生可能更優秀——在身份政治面前,他在才能上有多一點的優秀并不如其他標簽重要。
(當然了,這里有個秘訣。打敗男性性別劣勢的法寶是性向。如果你是公開的同性戀(請注意,必須是公開,否則沒人知道),那就抵消了你的男性性別劣勢,讓你可以和女性平起平坐競爭了。這就是左翼意識形態)。
以上,就是典型的、建立在身份基礎上的政治。其背后的概念被稱為DEI——“多樣性、平等、包容”——這些標簽屬性超過了才能本身。那么,對于“有才能但沒有標簽”的人來說,這種選拔方式就變成了一種不公平。這種選拔方式不僅存在于校園體系里,也存在于職場,存在于政界。
而DEI這個東西,對于獲得崗位的人自己來說也是一種困擾,是對其價值的一種稀釋:第一,你當然相信自己是靠努力獲得成就的。但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因為DEI而被“照顧”的。實際上,如果有了這個機制的存在,你一定會非常主動地利用它,為自己爭取更好的位置,并將這種機制合理化(“我作為黑人,作為女性,就是被壓迫的,這些是我應得的”)。第二,只要有DEI存在,對于所有符合DEI標簽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價值稀釋。因為別人覺得你就是靠身份標簽,而不是靠真才實學獲得這個位置的。你要加倍努力才能讓自己“洗脫”這個“偏見”——事實上你可能永遠也無法實現這個目標。你一輩子都會被加上DEI的標簽。
這其實就是CQ Brown Jr的故事。他是美國空軍四星上將,拜登政府期間選了他擔任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成為第一位在美軍擔任參謀長的非裔美國人。你說他是不是出色軍人呢?是的。但是他是不是DEI呢?肯定是的。這是民主黨的游戲規則。對于 CQ Brown Jr本人來說,他得到了位置,但他的價值也會因為DEI被損害。特朗普回到白宮一個月,就解除了CQ Brown Jr的職務。為什么?因為CQ Brown Jr本人疑似DEI的產物,且他在部隊里推動DEI。保守派認為DEI是對軍隊的最大傷害。
回應一些讀者可能提出的問題,蔣同學出來發言,是不是以DEI的身份呢?這里沒有簡單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特殊的身份和標簽不可能不被作為考量的重要因素。至于發揮了多大作用,是否是決定性的,就無從得知了。因為這個東西完全是主觀的,無法量化。
這就是DEI的問題所在。它以“公平”或“正義”為由,把許多先天的(例如性別、族裔)、不由個人努力所決定、不由個人才能所決定的因素,納入了評價體系,侵蝕了選拔機制,讓東西變了味,不再純粹,并可能對社會可能造成廣泛的傷害。
而對于哈佛來說,DEI就是他們要捍衛的最大政治(之一)。
美國的情況,貧富差距本來就很懸殊,且還在不斷拉大,經濟社會矛盾深刻,政治高度撕裂,哈佛這樣的常春藤等名校一直是精英內部循環、階層固化的工具,本來就讓老百姓的神經非常敏感,在此基礎上,再疊加DEI這樣的左翼意識形態驅動的選拔機制,更讓人覺得違反公平、違反常識、違反直覺,甚至違反人性,這就在美國的廣大社會上形成了針對知識精英的“反動”力量——反精英、反建制、反智,反左翼意識形態——其社會基礎和呼聲已經遠遠超過了人們對教育、知識、學術機構本身的尊重。而這就是哈佛大學等名校今天面臨的境地。所謂物極必反,這樣的機制,最后反而會傷害教育體制,因為它的公平性、公信力遭到了質疑。
之前很多中國人對特朗普政府“閹割”哈佛這樣的頂級大學感到不解,畢竟中國人是崇尚教育、膜拜名校的,覺得這樣頂尖的教育機構是美國的財富,美國政府怎么著也得給予保護和支持吧。其實可以換位思考:如果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協和醫學院——這些頂尖院校都把選拔體制進行調整,設定一套非常有利于精英的選拔機制和游戲規則,把主戰場放到了標準化測試的考場之外,側重拼經歷、拼推薦信,拼多元化(學生個人的經歷、愛好、特長也是“多樣性”的一部分),確保精英家庭有很大的確定性(請注意,是確定性,而不是幾率)可以進入名校,把名校變成了占人口群體少數的精英的系統化的、機構化的、制度化的內部循環工具,那大家還支不支持這些學校呢?我想很多人就不愿意支持這些學校了。(尤其要考慮,在美國,哈佛是私人經營的單位,理論上可以靠捐贈人養活,獨立于政府,不需要納稅人的錢,所以納稅人當然也就更不想給這些學校出錢了。)
在哈佛蔣雨融同學的風波里,中國網友當然有中國網友關心的點——愛國主義,比如說,在這樣一個特定的場合里,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那么中國學生代表是不是應該多講講中國,更明確地強調自己的民族性或者民族身份,對祖國進行贊譽(而非回避),在這個基礎上謀大同。中美的大同,人類的大同。中國身份這一條,僅靠著裝,外形,甚至一點口音,都是不足夠的,你要表現出為自己的民族身份感到自信和驕傲,要謳歌和贊美之,惟不能對祖國身份進行有意無意的回避或淡化。而強調身份,恰恰是現在全球的真正潮流所在——無論是美,還是廣義的西方。愛國主義部分,是中國網友關心的主題。這部分主題,如果覆蓋得當,蔣雨融同學得到的審視或批評會少一些。但也如我之前所講,按照目前復雜的地緣環境及美國國內政治狀況,這個主題是非常難駕馭的,找到讓各方都“滿意”的切入點并不容易。
但除了這個主題,在反對特權,倡導公平,對脫離群眾的精英主義感到疏離和厭惡方面,中美民間實際上是一樣的。而從我們之前的分析可以看出來,中國網友被激起情緒里的很大一部分,實際上是對公平的向往,而這和美國政府及社會對常青藤/象牙塔開展的反DEI文化戰爭背后的驅動機制存在相通。
以上是對這個事件的進一步展開。希望人們可以從更廣泛的視角里解讀這樣的事件。
也歡迎讀者們閱讀作者前兩天寫作的《》,告訴你美國這套教育體系到底是如何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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