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中國與光影未來》系陳旭光教授的影視理論批評選集,薈萃作者著述精華,引人矚目的理論研究成就、電影學術史的厚重根基,彰顯了作者一貫倡導的“理論批評化”學術主張;而流貫于文集的充沛學術創造力與批評判斷力,共同形塑出一脈深遠蔥蘢的學術氣象,顯然和作者鮮明的理論自覺追求無法分開,也與其學養積淀、治學追求及其學者本色等密不可分。
理論建構自覺與“理論批評化”
《影像中國與光影未來》定位于影視理論批評文集,其中理論思考與學術前沿探討文章的分量很重。
全書四輯近30篇文章,前三輯20余篇均為作者的電影理論研究代表作;第四輯 “影視劇的批評實踐”七篇文章為個案電影評論,由此構成了文集鮮明厚重的理論品格,也體現了作者一直以來推崇的“理論批評化”學術主張。
第一輯“藝術與影視文化的前沿思考”,植根于作者多年從事藝術理論與影視文化研究的深厚學術積淀,圍繞當下科技迅猛發展與媒介藝術巨變對藝術本體及藝術/美學理論的影響沖擊,探尋發問并展開深入的學理辨析。
《數字技術下新媒體藝術的美學變革與理論擴容》一文中,論者對“影像本體的顛覆與重構”“主體的‘降解’與對‘作者論’的挑戰”“作品本體的泛化與消解”“接受主體、觀影方式與功能的新變”等論題展開多維度思考,既有研究的前瞻性,也是深具學術前沿性的理論睿見。
第二輯“電影工業美學‘接著講’”匯聚了作者近年來最重要的學術思考與理論疆域拓展的代表性成果,已然構筑出一個邏輯較為嚴密自洽的理論體系。
論述彼此呼應、層層遞進,作者匯通中西電影理論學術資源,以中國戲劇與影視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建設的使命擔當為己任,同時有著以“我”為主的體系建構抱負——植根中國生動活潑的影視創作實踐、中國優秀悠久的傳統文化與電影工業體系建設實際,顯示出論者恢弘有力的理論思辨與鮮明的理論自覺。
其中,核心術語“電影工業美學”的前提是“電影的工業化”(標準、組織與分工)發展,也即電影創作與發展“高度的標準化、流程化、規范化”,而“電影工業美學”的體系建設則“涉及電影觀念、電影文本、電影技術和電影運作機制、電影接受消費傳播等多個層面”,諸如追求“電影的商業性和藝術性之間的統籌協調、張力平衡和美學的統一”“尊重電影技術水準和運作上的‘工業性’要求”“弱化‘作者風格’”等主張,對于中國電影基礎理論建設、中國電影工業實踐發展都有著重要啟示,也彰顯了以理性精神擁抱未來、以藝術想象力抵抗蒙昧威權的新啟蒙精神等時代吁求。
第三輯“電影想象力消費與空間生產的理論批評” ,圍繞關鍵詞“電影想象力消費”展開,兼及探討新主流電影的空間生產與文化消費。
“想象力消費”,直面當下青少年主體人群的新消費需求及其伴隨的后假定美學法則,特指“(互聯網時代)玄幻、科幻、魔幻類等影游融合類作品的消費能力和消費需求”。
“想象力消費”學說,對世界范圍內蓬勃發展的媒介藝術現象具有重要的概括力與闡釋力,也日漸為學界業界及受眾所認同和接受,并在電影理論、游戲研究及網絡文藝等領域產生了廣泛影響,出現了一批研究深入的學術成果。
在這一輯中,論者將電影想象力消費的理論思考與電影作品及熱點現象的個案/專題研究相結合,拓展出豐厚的學術成果。
如《中國傳統的創造性轉化命題與電影的“想象力消費”理論》一文,作者對中國傳統美學“繁復奇麗之美”“妖仙鬼神之‘炫奇美學’”的現代影像轉化與中國古裝電影大片之間的關系探討,及其受眾的“想象力消費”需求,都提供了獨辟蹊徑的學理辨析與批評睿思。
愈趨深遠、愈加蔥蘢的學術氣象
文集在突出的理論自覺與前沿性把握的基礎上,批評意識展現出豐富的能動性與闡釋力,充分反映在個案與專題批評中。
如《類型拓展、“工業美學”分層與“想象力消費”的廣闊空間———<流浪地球>的“電影工業美學”兼與<瘋狂外星人》>比較》一文,作者宣稱“以《流浪地球》為標志,一個新時代已經來臨”,其中有作者對高水平科幻電影作品的欣賞欣喜與藝術直覺,其深層更有著“電影工業美學”與“想象力消費”學說的理論根基與豐厚闡釋力。
深與快——理論的厚重與批評的迅捷——常常是一對矛盾,難免困擾評論者,有時還會造成評論人進退失據,精力上則左支右絀。在此,就見出了批評以理論為根基、理論批評化、批評進一步理論化、二者相得益彰治學之道的重要優長。
作者治學之路正是后面這類情形,也讓他的批評總是能夠力避單薄輕淺之弊,始終葆有旺盛的學術創造力。
同時作為一名優秀的學者——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作者以專業立身、秉持知識分子的良心與社會關懷的學者本色,也是熟悉了解他的學者學生們的共同感受:不世故,不長袖善舞,樸直率真,總是有直面真相、說出真話(巴金先生所說“盡量少說假話”)的勇氣,以及腳踏實地、不怕吃苦的專業實干精神,也是北大人的精神底色和精神力量。
在日常處事中,提攜年輕人的熱心、對待同行的誠懇讓他總是寬容大氣的,也恰如他在文集中倡導的,“‘以人為本’是‘有效闡釋’的根本原則,因為闡釋的對象是不斷變化的,闡釋也是要給人看的。在闡釋過程中,不能因為自己的年齡或經歷、權力等優勢,倚老賣老,對青年文化、青年想象,青年思維不屑一顧,有意冷落。”這些品質不只是年輕學人學習的榜樣,也是我和相熟的學界同行們所深為欽佩的。
作者治學,給人以愈趨深遠、愈加蔥蘢蓬勃的印象。究其原因,這種學術氣象緣于其勤奮努力——數十年的熱忱堅守、筆耕不輟。厚實的學養積累、開闊的學術視野使作者厚積薄發,如從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起徜徉于當代文學與詩歌領域研究、藝術/美學理論與電影理論研究,對其閱讀品味、觀片積累、詩才詩情、想象力滋養、理論修養與視野拓展等打下的深厚堅實基礎。
如今,作者自由遨游在電影學術研究的海洋中,宛如一位成熟睿智的船長,理論建樹賜予他有力風帆,深厚積累、想象力、詩情、敏銳的判斷力等共同構成的治學功力成為他駕馭學術之舟的巨槳。祝愿他在無涯學海中長風破浪、一如既往地保持創新活力和學術初心,以及“慢慢走,欣賞啊”的閑適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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