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花了些筆墨談理論,感覺是有些不接地氣。但這些理論分析還是有必要的,因為這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接下來中國的決策和資源分配方向,而且這些理論之爭,也極大影響到了社會,比如發錢論、刺激論等。
從《》就可以看出來,小鎮對滕泰等“消費驅動”派持反對態度,這并非理論偏好,僅僅是因為“消費驅動”是偽命題,根本不可行。
所謂“消費驅動”是對應“投資驅動”,屬于中長期增長方式,但目前“消費驅動”派提出的促進消費的主張基本是發錢這種短期刺激手段,以短期解決中長期問題,這是嚴重的錯配,在經濟學研究中,是非常低級的錯誤。
而且發錢又能維持多久?就算是美國也不過撐了兩年多就停止了,短期刺激不可能解決中長期增長問題,而且大發錢之后帶來了嚴重通貨膨脹、失業等問題,到現在仍然無法解決,這也是美聯儲一直拒絕降息的關鍵理由。
而令小鎮對滕泰等“消費驅動”派持懷疑態度的,也在于這幫人對現狀的分析太粗糙,甚至存在大量事實性錯誤。比如滕泰昨天剛剛發了一篇文章,題目為《滕泰:中國消費是不是全球第一,重要嗎?》。
文中提到了幾個數據,比如“我們總體消費占GDP不到55%、居民消費占比只有38%,消費率低于發達國家近20個百分點”“6億中低收入者月收入千元”等,還認為恩格爾系數反映了中國的落后,因為美國恩格爾系數是7.3%,中國是28.4%。
最令小鎮震驚的是,滕泰在這篇文章中提到美國個人消費支出達18.4萬億美元,遠高于中國的社會消費品總額,而且這幾年差距有所擴大。
當然滕泰也關注到了美國消費中大多數是教育、醫療、法律服務等服務消費,但滕泰認為不能將其貶為“痛苦消費”,認為醫療、教育、法律服務都是減少了痛苦。
但滕泰先生可能沒有關注到,美國人承擔了全球一半的醫療支出,近幾年更是大幅上漲,但與支出上漲相反的是,衡量醫療和健康水平的關鍵指標“人均預期壽命”,美國近幾年卻大幅下降,從2019年的78.8歲,下降到2022年的77.5歲,2023年恢復到78.4歲,但仍低于中國的78.6歲。
至于教育,美國學貸壓力眾所周知,甚至拜登都曾希望推動減免學貸,但并未如愿,而在如此高的教育支出壓力下,美國的教育并沒有取得應有的水平,美國文盲率已經達到半個世紀以來的最高值。
不知道作為美國人,如何看待美國的醫療、教育、法律服務?是否能夠接受滕泰“不痛苦”的主張?
說實在的,如果只是一般自媒體,小鎮反而沒有任何波動,但這可是滕泰啊,曾經兩次參加最高層座談會,還是“新供給主義經濟學”的旗幟,能夠跟林毅夫打擂臺的,怎么能是如此低級的水平呢?難道是有人代筆?
如果是有人代筆,強烈建議開除這個人。如果確實需要一個人通過自媒體表達理論主張,可以考慮找小鎮,保證不會出現如此低級的錯誤。
基礎的事實都錯了,那么他的觀點無論再有道理,也沒必要看了,因為經濟學家不是算命的。
有幾個基本的錯誤:
1、“我們總體消費占GDP不到55%、居民消費占比只有38%,消費率低于發達國家近20個百分點”。
這個數據應該是用的2023年數據,滕泰的這個話說得不夠震驚,他應該說,中國的消費率低于越南近30個百分點,這才更震撼啊。
對此小鎮撰寫了《》一文,在這篇文章中,小鎮引用中泰證券研究所的數據,中國居民最終消費占GDP的比重,只有美國、越南的大概一半,遠低于全球其他國家,這與中國實際消費水平并不相稱。
滕泰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有沒有想過,中國的消費率不僅遠低于發達國家,還遠低于泰國、越南、巴西等發展中國家?到底是什么原因?僅僅是消費不足嗎?
小鎮也分析了,很簡單,美國2024年四季度個人消費占GDP比重是67.95%,疫情前美國服務消費占比是69%。
那么中國服務消費占比是多少呢?根據統計局統計,2022年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24538元,其中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為10590元,占人均消費支出的43.2%。
在個人消費支出中,中國服務消費占比43.2%,美國服務消費占比69%,這兩者的差額是25.8%。
顯然,中美最終消費占比之所以出現38%和67%的巨大差距,關鍵就是差在服務消費上。原因可能是獲得服務的數量和質量不同,但也可能是同樣服務的價格不同,這需要做一番研究才能得出到底什么原因導致了如此大的懸殊,但僅僅從美國社會普遍的呼聲來看,價格原因恐怕是主要的。
小鎮還在《》一文,橫向對比了中美兩個對等統計指標,也就是商品消費和餐飲服務的統計,中國是社會消費品零售,美國是零售及餐飲服務。
2024年,中國是48.33萬億元,按照全年7.1的匯率,折算為6.8萬億美元,而美國是8.52萬億美元。
橫向對比還要看占GDP的比重,中國是35.82%,美國是30.74%,顯然美國的消費支出占比明顯低于中國,而且這還沒考慮物價因素。畢竟過去這幾年,中國通縮、美國通脹,總不能這時候就不談物價了。
2、“6億中低收入者月收入千元”
這又是一個常見的誤解,一般自媒體也就罷了,但這可是滕泰啊,怎么可以如此嚴重誤解?
所謂“6億中低收入者月收入千元”,出自2020年“有6億人每個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對此國家統計局當年6月就已經回應了。指的不是有6億人月收入1000元,畢竟中國僅14歲以下兒童就有2.5億人,這些人上哪去獲得收入?
這句話的意思是,按照統計局全國住戶收支調查的五等分家庭收入,其中低收入組、中間偏下收入組戶數占全部戶數的40%,2019年時,這兩組共6.1億人,年人均收入為11485元,月人均收入近1000元,所以就有了前總理口頭說的“有6億人每個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
一個經濟學家,如果連這都搞不清楚,很讓人懷疑學術是否扎實。
3、恩格爾系數問題。
滕泰簡單認為,恩格爾系數說明生活水平,美國食物支出占總支出的7.3%,中國是28.4%,就認為中國落后于美國。
這對恩格爾系數的理解也太淺薄了,還是那句話,自媒體這么說沒問題,但經濟學家這么說就極其不專業。
眾所周知,恩格爾系數非常有局限性,僅用于測定貧困線附近的貧窮家庭支出情況,而對于一定生活水平以上的人群,這個指標就失效了。因為各國飲食文化不同,比如對中國而言,吃不僅僅是為了生存,本身更是享受,比如在中國廣東的恩格爾系數是32.7%,高于全國平均,難道廣東經濟發展水平還不如全國平均?
4、“美國個人消費支出達18.4萬億美元,遠高于中國的社會消費品總額”
小鎮都無語了,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滕泰自己都關注到了個人消費不僅僅包括商品消費,也包括服務消費,他自己都強調教育、醫療、法律服務不是“痛苦消費”。
那么,他理應知道,中國的社會消費品總額這個統計指標,僅僅統計商品消費和餐飲服務,并不包括全部消費。
橫向對比的時候,確保統計口徑基本一致,應該是作為經濟學家基本的學術習慣。無法理解為什么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滕泰作為“消費驅動”“新供給主義經濟學”的旗幟,竟然出現如此多的嚴重低級錯誤,小鎮又怎么可能尊重“消費驅動”派的主張?
事實上,在目前的情況下,靠刺激,根本不可能實現消費的明顯提升。
首先,消費不僅僅是居民消費,企業消費、政府消費,也是消費,目前不足的是政府和企業消費。
目前,中國消費的薄弱點,并不是居民消費,而是政府、企業消費。目前中國政府凈資產占比遠高于全球一般水平,而政府財富占比達38%,政府消費不足,拖累了整體消費。
企業方面,目前社會儲蓄中,近一半來自企業,而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國有企業,這一部分并沒有用于消費,所以現在才強調盤活閑置資產。
其次,廣義的消費不僅僅是通常理解的全部消費,還有一大塊是房地產、基建為代表的非生產性投資消費。這一塊近幾年快速下降,拖累的整體消費,畢竟房地產和基建提供了大量就業和收入,這一塊缺了,消費自然受影響。
最后,還要看消費的結構。
以2024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為例,整體增長3.5%,低于GDP增幅,但是要提高顆粒度,看看不同的類別的增長情況。
就會發現,如糧油食品、研究、體育娛樂、家電音響器材、通訊器材等都高于GDP增速,負增長的除了建筑裝潢材料受房地產拖累,消費下降最快的就是金銀珠寶和化妝品。
顯然是奢侈品下降最快,其次是非必需生活品,而生活必需品仍然保持高速增長,基本高于GDP增速。
而且還要注意,今年3月,儲蓄突破160萬億元。既然都說現在經濟不景氣、失業、降薪,那么儲蓄的錢,很可能更多來自富裕階層。
也就是說富裕階層根本不缺錢,僅僅是不想消費,而其他人的消費并沒有下降。這種情況下,“消費驅動”派主張的刺激、放水、發錢,真的能顯著帶動消費增長嗎?
難不成準備定向給有錢人發錢?
時間來不及了,先寫到這。
增長模式,是中長期問題,決不能用短期刺激來解決。
就連“以舊換新”也不過是把未來消費騰挪到當下,要想真正解決,還是要從持續增長和分配上做文章,但絕不是“消費驅動”派主張的分配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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