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江蘇的“蘇超”足球聯賽打的是如火如荼,真的是“比賽第一,友誼十四”。這場聯賽逗得讓廣大吃瓜群眾開心,最后連足協都驚動,由此也引發球迷的吐槽,但問題在于,江蘇作為中國最為發達的經濟省份為何如此“內斗”,一點都不團結,實際上這一點都不稀奇,江蘇從來就沒用團結過,一直都是散裝的態勢。如今,在網絡上,全國最愛內斗的省份排名中,江蘇永遠排在第一位,甚至得一別名“大內斗省”。可以負責任地說,這不單單是網民的調侃,而是有某種深刻的歷史根源,從清初就開始了。
康熙初年,清廷將江南省拆分為江蘇、安徽兩省之后,實際上就是在江蘇內部的地域之爭埋了一顆雷。乾隆二十五年,乾隆在南京增駐江寧布政使司,與駐蘇州府的江蘇布政使司并存,就此,江蘇一省被分成兩個區域管轄:江寧、淮安、揚州、徐州四府,以及海州、通州兩個直隸州,歸江寧布政使司管;余下的蘇、松、常、鎮四府和太倉州,由江蘇布政使司管。自元朝建立行省制度以來,一個省一個省會。但江蘇省卻出現了“雙省會”格局,南京和蘇州。
對于這種怪異的“雙省會”制度,清朝最高領導人一直也是默認的。這種地域分割一直到清末,當地百姓習慣稱南京為“江南省城”,蘇州為“江蘇省城”。
清朝在江蘇設立“雙省會”是出于政治與經濟的雙重原因,南京扼長江、控南北,虎踞龍蟠,且為明朝故都,在政治,軍事上具有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和象征意義,而蘇州的優勢則更多體現在經濟上,明清兩代,蘇州一直是長三角的經濟核心城市,直到咸豐元年,而上海的崛起是在太平天國起事之后,當時蘇州仍是僅次于北京的全國第二大人口城市。江南財賦的穩定征收,關系帝國的正常運轉,蘇州是重中之重。
再就是將蘇州設為省級政治中心,可以對南京所在的上江地區進行權力牽制。這是滿清玩區域權勢平衡術的一種策略,到了1904年,正值清末新政變革之,江蘇籍狀元張謇上書朝廷,建議在徐州設省。
張謇的建議引起清政府的認可,清政府決定改漕運總督為江淮巡撫,正式設立江淮行省,省會定在原漕運總督衙門所在地淮安市,轄區則包括原江寧布政使所轄四府、二直隸州,但此舉遭到了江蘇籍官員,包括張謇本人的強烈反彈。
張謇認為江淮省的設置與自己提議的徐州設省建議大相徑庭,簡直是“非驢非馬”,十分失望,一幫江蘇籍的朝廷大佬也出來發聲反對,他們指出蘇淮分省后,江淮失去蘇松的富庶,轉為貧,而江蘇則失去淮徐的地形,轉為弱,對兩省都是失分的決定。當然,他們最擔心的是,江淮貧瘠,分省后劃江而治,盜匪流寇將對江南發起財富劫掠。在各方的反對下,江淮省僅存在不到三個月便宣告“壽終正寢”。
辛亥革命就爆發推翻滿清后,當時一個省只有一個督軍,而唯獨江蘇意外,1912年初,江蘇一省之內竟然出現了三四個都督府。
革命黨人陳其美他是第一個在上海發動武裝起義,1911年上海光復后被推舉為滬軍都督。隨即又攻克浙江巡撫衙門,組織蘇浙鎮滬聯軍攻克南京。上海、南京的光復,奠定了辛亥革命勝利的基礎,后來孫中山對陳其美所起作用曾予高度評價。
不久之后,前清江蘇巡撫程德全,起事后在蘇州成立了蘇州軍都督府。
程德全在1910年被清廷調任江蘇巡撫,所以此時他政界資歷很淺,實力也不大,但他背后的金主卻是大名鼎鼎的張謇。在張謇的牽頭下,江蘇官紳形成了一個政治集團,于是1911年,部分革命黨人共相推戴程德全反正,還將江蘇都督印呈進,程德全在蘇州宣布獨立。革命軍攻克南京后,程德全將蘇軍都督府搬到南京,建江蘇都督府,后莊蘊寬接替他代理江蘇都督。
這二人是實力最為強大的,其他的還有南洋新軍將領林述慶,在鎮江設鎮軍都督府,隨后他率軍進攻南京,鎮軍都督府改為鎮江軍政分府。還有袁世凱派系出身的蔣雁行,在淮安設立江北都督府,與此同時,無錫、常州、揚州、松江等地,都出現了頗有勢力的軍政分府和頭面人物自立為都督,實際管轄的也就一個市。
一個省如此分裂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以至于當時的報紙把江蘇當時的情況比喻為唐末藩鎮割據。表面上看,這僅是特殊歷史節點的亂象,但問題是其他省份為何沒有這樣的“群雄并起”的問題,這實際上就是江蘇根深蒂固的地域紛爭和省籍認同問題。
滬軍都督府裁撤前,淞滬軍界一幫人通電臨時大總統孫中山,提議讓陳其美做江蘇都督,其他人一律不認,可孫中山還沒有講話呢,江蘇省議會先不干了,他們堅決反對陳其美做江蘇都督,意思就是決不能讓上海來領導江蘇。3月,袁世凱出任臨時大總統,為了解除陳其美的兵權,調他出任唐紹儀內閣的工商總長,陳其美拒絕就任。7月31日,陳其美被袁世凱解去滬軍都督職務,滬軍都督府也被撤銷。
與此同時,江北都督府方面他們居然要求獨立建省,理由是,江北在江蘇省內的地位一直被無視。江北都督蔣雁行表示,以前江蘇省諮議局開會,會場中竟然都講吳語,江北人士根本聽不懂,在此情況下分家單過最好。
誰是江蘇省的一哥?長期以來一直都是相互攀比,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除了南京自己之外,其他所有城市都不認南京,而在當時,有兩座城市就互相較勁,都認為自己是江蘇省會,一個是南京,一個是蘇州,以致辛亥革命后短短的時間內,省會在蘇州和南京之間來回轉。
在兩江總督駐地南京被蘇浙聯軍攻克后,程德全把都督府從蘇州遷往南京,想做真正的江蘇都督,而蘇州本地紳商擔心蘇軍都督府遷走后,在寧蘇之爭中處于下風,因此極力反對程德全的做法,此時,江北都督府的出現,使得程德全這個江蘇都督變得有名無實,與此同時,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決定設在南京,這樣南京成為首都,江蘇都督也無法在南京繼續待下去了。
于是臨時大總統孫中山讓代理都督的莊蘊寬移駐回蘇州。莊蘊寬于是回到蘇州,于是蘇州又成了江蘇省會,就這樣,經過寧蘇雙方的博弈,一個成為民國首都,一個成為江蘇省會,堪稱各得其所。
在袁世凱當選為臨時大總統,北京遂取代南京成為民國首都。這時江蘇省議會提議南京做江蘇省會,并強調一省只能有一個省會,要求江蘇都督莊蘊寬趕緊回南京。蘇州當然極力反對省議會的決定。在此情況下,莊蘊寬突然宣布辭職,程德全再度出任江蘇都督,并回蘇州主持大局,但因各方矛盾調解不下,南京臨時政府立法院一度想將江蘇分為三個省。
最后在袁世凱的努力下,江蘇終于漸趨統一。程德全將省會由蘇州再次移至南京。蘇州在與南京的省會之爭中,最終落敗。南京被確定為江蘇唯一省會的背景下,江北問題就顯得十分刺眼。于是蔣雁行等人在江北成立江北都督府,與江南相抗衡,意欲從江蘇獨立出來設省。這是江北、江南畛域之分的必然結果。
江北各縣連發通電,呼吁社會各界支持江北分省。江北都督蔣雁行與江北議會均強調,江北在前清時代一直受到蘇屬人士的輕視和漠視,導致江北人的權利與江南人極不平等,號召江北人一起努力,爭取地位,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對此袁世凱斷然拒絕,在于是袁世凱把蔣雁行到北京,并裁撤掉江北都督府,歸江蘇都督管轄。
消息傳來,江北民眾團體“異常憤激,紛紛集議,擬以死力爭 ”。他們還請當過袁世凱老師的張謇出面主持分省之議,結果,張謇不僅不支持分省,最終,江北各界人士進京請愿無效,這種基于貧窮的地域歧視,一直延續至今。
隨著北伐成功,蔣介石將首都從北京遷回南京,并將南京單列為特別市,如此一來,江蘇需要重新選擇一個新省會。1928年7月,江蘇省政府委員會舉行會議,討論省會選址問題。與會者9人進行投票。投票結果顯示:鎮江6票,揚州2票,蘇州僅得1票。
“黑馬”鎮江一舉勝出,被定為江蘇省會。從1929年2月省會遷至鎮江,到1949年4月國民黨敗退撤離,鎮江作為省會的時間跨度達20年,除去中間日軍侵華淪陷8年、實際作為省會12年。
那么,名不見經傳的鎮江,為何能夠擊敗蘇州成為新省會呢?原因就是鎮江與南臨近南京很近,有利于行政聯系,更有利于管控離心力強的江北地區。民國江蘇兩次換省會,蘇州在交通、經濟、文化、教育等諸多方面均占上風的情況下,兩次落敗,真的很可惜。
解放后,由于蘇北是老解放區,蘇南是新解放區,遂以長江為界劃分為蘇北和蘇南兩個省級行政公署區。兩個行署區的駐地分別為泰州(后移駐揚州)和無錫。1952年11月,撤銷蘇南、蘇北行署區,合并成一個省,恢復江蘇省建制,省會臨時定在鎮江,不久后,南京再度成為江蘇省會,一直到今天。
江蘇省內,清代的兩個省會各自得到一種優勢。蘇州在經濟上壓制南京,發展成為江蘇經濟一哥;而南京在政治上始終高出蘇州半截,彼此間也是一種必要的牽制。失去了省會地位的鎮江,早已泯然眾人。除了被省內其他地方調侃為“賣醋的”。由于長期存在的江北、江南分隔,一直到現在,官方與民間都曾在不同時期談論江蘇遷省會的可能性,以解決蘇北被冷落的問題。
但不管江蘇各地如何“內斗”,有一點必須肯定:作為全國第二經濟大省,它的發展均衡性比起全國第一經濟大省廣東,簡直不要強太多。江蘇13市,全部上榜全國百強城市,而廣東還有一半的城市在百強之外懸著。又團結又斗爭,又親密又鄙視。內斗不忘發展,發展不忘玩梗,實際上卻是肩建設,一致對外,這樣的江蘇才是最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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