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文 /林鴻東
1.
軍嶺山,又名根嶺山,古稱昆嶺山或崐嶺山。清康熙《大同志》:“昆嶺山:自東大帽山至此平地突起,高厚如象形。二溪夾流,會合入海,名蓮溪。”清光緒《馬巷廳志》:“崐嶺山:在民安八都,自東大帽山迤邐至此,平地突起,高厚如象形。”
今年1月10日,我無意間得知馬巷市頭軍嶺山(俗稱臥牛頭,或即《馬巷廳志》山川篇所稱“昆嶺”)隱藏有一座唐墓,墓主竟是“鐵面侯爵”沈世紀。這讓我大為震驚,因沈世紀是漳南沈氏“祖公”,詔安護境神主,開漳圣王陳元光手下先鋒大將。
據悉,2007年,一村民在軍嶺山墾荒時,在古墓前挖出一塊民國初年的古碑,碑文涉及古墓保護,文中赫然指出墓主為沈世紀。沈世紀對于馬巷人來說,是陌生的,然而,對于漳州南部的人來說,堪稱家喻戶曉。
沈世紀,名彪、勇,字世紀,唐初陳元光手下愛將,八大營將之一,任先鋒官,因戰功顯赫封武德侯。公元686年,漳州置州時,他負責鎮守南詔堡,是詔安沈氏的開基祖,也是詔安中原文化的開拓者,其后裔尊稱為“沈祖公”。武德侯在詔安影響巨大,現已成整個詔安的護境神主,即使是非沈氏的村莊,也多把武德侯作為地頭神。詔安向有“沈半縣”說法,據沈益群先生介紹,詔安縣現共有人口六十多萬人,其中沈姓占1/3,多達二十萬人。沈姓在國內分布甚廣,但沒有一個縣,像詔安這樣密集聚居。為此,復旦大學教授錢文忠在講解“百家姓”時,曾專門提到詔安“沈半縣”現象。詔安沈氏現已衍播至廈漳泉及潮汕,甚至海外。詔安沈氏走到哪,武德侯信仰便傳播到哪!
沈世紀墓面積不小,長寬約三十丈左右,墓碑是半月形無字石碑,具體情形,有待于考古發現。讓人奇怪的是,馬巷距漳州甚遠,距沈世紀鎮守過的南詔堡更遠,沈世紀為何會葬在馬巷呢?
2
在軍嶺山,我費了老大的勁,方找到沈世紀墓。古墓所在的小山頭,被稱為“臥牛頭”。沈世紀是侯爵,武德侯,臥牛頭這座古墓,準確地講,得叫侯冢。
此墓到底是不是武德侯冢?目前,確認此古墓為沈世紀墓最為有力的證據之一是前述2007年發現的民國九年示禁碑,其具體碑文內容,我在現場辨識如下:
從示禁碑碑文看,立碑董事是“詔安縣東城武魁沈大鵬”,具體身份待查,有人稱是當時的廈門警察局局長。立碑時間是中華民國九年,也就是1920年。沈大鵬是負責重修沈世紀墓并重新立碑的沈世紀后裔。示禁碑中的示禁時間則是光緒二十八年,也就是1902年。據碑文得悉,1902年3月17日,以沈登云為首的詔安、安溪、晉江三縣的沈氏鄉紳,向當時任福建分巡興泉永等處海防兵備道道臺的沈延(同治年間進士,詔安人)聯名上呈,請求對沈世紀墓進行勒石示禁,以確保古墓不受破壞。
碑文稱沈氏的二世祖考沈勇(也就是沈世紀,曾任唐尚書左仆射,加封武德侯、鎮國將軍)自唐代以來葬在馬巷軍嶺山,歷經宋元明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墳墓的四周界限分明,歷年都有族人巡視祭獻,管理無異。然而,由于沈氏子孫散居閩粵泉漳等郡,擔心世遠年湮,祖墳難以周全照顧。附近的一些不法之徒可能出于謀取私利的目的,盜挖墳墓、盜采山石,甚至縱放牛馬豬羊踐踏墳地,給墳墓造成了種種破壞。沈氏族人看到這種情況非常傷心,于是聯名請求官員出示告示,勒石以安幽墳并杜絕后患。
示禁碑里提及的光緒時期沈氏士紳,都是學識淵博之人,他們會通過三縣沈氏宗親進行聯合行動,應該是有較為明確的依據,如碑刻中便提及:“自唐歷宋元明至今,千有余年矣。譜志分明,歷年巡視祭獻,承管無異。”
我還注意到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表述:“東由穴心丈量至大路為界,計一十二丈五尺;西由穴心丈量至外分水為界計一十三丈五尺;南由穴心丈量至外砂大石為界,計二十五丈;北由穴心丈量至園岸為界,計五丈五尺。四至勒石。”
可見,光緒時期,沈世紀墓還是較為完整的,且四方立有明確邊界的勒石。在墓地現場,我確實感覺到此墓與一般的古墓不同,墓地格局明顯較為開闊,更像是一座墓園。
晚上,我根據示禁碑中提及的墓地面積數據,稍行統計,大吃一驚。沈世紀墓確實是座墓園,因面積竟達到8700多平方米!僅僅稱沈世紀墓顯然是不恰當的,應該稱為武德侯冢或沈世紀陵園。
無疑,沈世紀墓,如能進一步確認,將是廈門,甚至福建,意義重大的一座古墓。正因如此,2016年,沈世紀墓被廈門市公布為第三批市級涉臺文物。目前,它也陸續得到一些沈氏后人的重視,晉江文史研究者肖小俊告訴我,前幾年,馬來西亞馬六甲沈鴻柏家族便曾赴翔安軍嶺山祭拜祖公墓。
3.
前述文章發出后,有翔安的沈氏后人給我發來三張相關的清代沈氏族譜照片,此族譜是清宣統三年(1911年)修撰的,恰好在沈氏族人聯名上呈后的第九年,沈大鵬重立示禁碑的前九年。
這份由沈翰輕抄錄的清宣統時期的沈氏族譜,介紹了沈氏一世祖沈君榮(號有能,娶洪氏、莊氏),唐天佑年間與兒子二世祖沈勇自廣州(應是光州)固始縣入閩,定居金井(今沈井),沈君榮死后葬于軍嶺山臥牛頭獅子崙。此記載有點問題,因為沈世紀在漳州的說法,是唐總章期間隨陳政入閩的,差了兩百多年。此外,由于無法得知,族譜中的沈君榮墓與現沈世紀墓究竟是同一座,還是不同的兩座。我也就沒有進行深究,但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的疑問。
近日,由于幫助草埔宮沈氏宗祠辨識磚契,且到村里看了現場,才知道,草埔宮沈氏竟然就是原來的金井沈氏分支,而軍嶺山古墓正就是他們的祖墓。今天的沈井,已經是陳氏的聚居地。
草埔宮沈氏1995年時曾重修族譜。此族譜對一世祖沈君榮的介紹是:又名有能公,別號元翰,系唐朝兵部“林外郎”(或為員外郎之誤)。
此族譜涉及古墓相關內容如下:
“唐一世祖墓葬在馬巷下軍嶺山臥牛頭穴,坐辛向乙兼戌(當是缺“辰”字),分金辛酉,豎月牌為記。祖妣洪氏墓葬在軍嶺山虎仔侖,石牌金井為記,穴坐東向西。又祖妣莊氏墓葬在軍嶺山獅仔倉三片石合為記。”
此段記載中所述的沈君榮墓,其實就是現普遍認為的沈世紀墓,其羅盤方向(坐辛向乙兼戌辰)與墓碑樣式(月牌)均與沈世紀相同。文中還提及沈君榮洪莊兩位夫人之墓均在軍嶺山。
記載中還指出了沈世紀的去向,三子佛沛“同二世祖勇公入籍漳州府沼安縣”。
最引起我注意的是,族譜中講到了清雍正時期的一個故事。故事稱軍嶺山古墓一度被沈氏族人遺忘,清雍正時期,古墓發生“凹壞”,墓中墓志銘流落到一位叫梁洛生的人手里。后梁洛生因良心不安,告知沈氏族人,軍嶺山有沈君榮及兩位夫人的墓地。沈氏方又開始“世傳奉祀”。也就是說,沈氏在清雍正時期重新祭祀祖墓,與墓志銘出現有關。有意思的是,此族譜中,有介紹民國九年的示禁碑,但把墓主改成了沈君榮。我們已經無法得悉,1995年的沈氏族譜編撰者是緣何要如此更改,然而,依目前了解到的清宣統三年與1995年版的金井沈氏族譜可知,從清宣統三年至今,當地的沈氏族人,認為軍嶺山古墓,是沈世紀父親沈君榮之墓。
現在一個問題是,清光緒二十八年,沈登云等沈氏士紳確認此墓為沈世紀墓時所見到的族譜,又是何時編撰的族譜?
4
金井(沈井)沈氏后裔,現主要分布于廈門的同翔兩區,泉州的安平鎮、晉江池店鎮的清濛村,南安水頭鎮的后園村(臺灣醫祖沈佺期故里)、東田鎮湖山沈厝、九都鎮高坪村、豐州鎮廟下村、英都鎮的溪美,安溪縣龍門鎮湖山村、官橋鎮鎮區、金谷鎮淵兜村,永春縣蓬壺鎮仙嶺村(沈家大院沈逢源故居)等地。
與金井沈氏相關的這座千年古墓,凝聚著金井沈氏的族源謎團,且涉及唐開漳將士中的“鐵面侯爵”沈世紀,已成為翔安區最具神秘色彩的古墓!
馬來西亞馬六甲沈鴻柏家族赴沈世紀墓祭拜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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