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春天,川東秀山縣的東嶺村幾個村民在偏僻的鄔家坡挖地時,鐵鍬突然碰到個硬東西。
剝開帶泥的土塊,一具尸骨露了出來。令人心悸的是那骨頭腳踝上還拴著副鐵腳鐐,綠瑩瑩的銹跡爬滿鐐環。
消息劃破了村落的寂靜,驚動了整個縣城,公安和民政的工作人員迅速抵達現場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遺體連同腳上的鐐銬一起移出。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
在場的人們相互對視,心中充滿了未說出口的疑問:這個人是誰?為什么在他死后有鐵制的鎖鏈緊緊束縛著他的腳踝?
這副腳鐐又大又重,顯然不是普通監獄里用的那種。腳鐐上的兩顆大鉚釘,固定方式很不尋常。經過多次檢查,省城的專家們仔細研究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猜測:這些鉚釘很可能是在被燒得通紅的時候,直接鉚在了腳鐐上。
這個猜測讓人感到不寒而栗,腳鐐的沉重和鉚釘的殘忍讓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遺骨被小心地轉移到了龍潭鎮,暫時安置在一所中學的禮堂里。消息像水波一樣傳開最終引起了北京方面的注意,上級下達指示:一定要查清楚這個人的身份。
就在這時候,一位滿頭白發的老紅軍,腳步踉蹌地跑到了禮堂。他曾在紅六軍團戰斗過,對當年走散的師長一直刻骨銘心。
當他看到那副滿是銹跡、鉚釘死死固定的腳鐐時,整個人猛地一震。
他那干瘦的手哆哆嗦嗦地摸著冰冷的鐵環,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哭喊著:師長啊!是王師長你啊!我們可算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
禮堂內一片死寂,只有老人那悲痛的哭聲在撞著四周的墻壁。那腳鐐沉甸甸的分量重重地壓在了每個人心上。
王光澤師長,這位消失整整48年的紅軍猛將,居然是以這樣凄慘的樣子,又出現在了大家眼前。
在1934年秋末的湘鄂川黔地區,中央紅軍主力已經離開,紅二、六軍團為了配合主力部隊,由賀龍、任弼時、蕭克等人領導,在湘西進行了激烈的戰斗。
當時王光澤擔任紅六軍團十八師師長,他帶領部隊在川黔邊區進行艱苦轉移,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牽制著數倍于自己的敵人。
11月敵人調集了大量兵力進行圍剿,情況突然得非常糟糕。為了保存實力,紅六軍團主力決定從貴州梵凈山方向突圍。
危急時刻王光澤師長接受了這項任務,他帶著五十三團負責斷后,保護主力部隊安全轉移。這個任務非常艱難,幾近絕境。
就在突圍的前一天,王光澤把全團的人都召集了起來。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卻堅毅的臉龐。
然后他說道:同志們,現在千斤重的擔子就壓在我們身上了!哪怕到最后只剩下一個人,也得死死地拖住敵人,一定要保證主力部隊平平安安地沖出去!
戰士們眼神灼灼,都緊緊地握住了自己手里那些簡陋的武器,一句話也沒說。
槍炮聲打破了梵凈山的寧靜。王光澤帶著部隊在高山大嶺之間和敵人來回周旋。可是敵人的攻勢就像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地涌上來。
11月28日,在四川和湖南交界的秀山縣一帶,部隊在激烈的戰斗中被打散。王光澤身邊只剩下20幾個人,他們邊戰斗邊轉移到干壩子附近。
當地的團防頭子楊卓之,就像聞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樣,帶著他的手下全都沖了出來,瘋狂地圍攻王光澤他們。
王光澤指揮著戰士們拼了命地抵抗,終因寡不敵眾,彈盡援絕。王光澤的腿部中彈。當敵人那一張張兇惡的臉圍上來的時候,他靠著一塊大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戴了好幾年的手槍給砸碎了。
王光澤被抓的消息,讓當地的國民黨軍閥如獲至寶。他們偷偷地把王光澤押到了酉陽龍潭鎮,關在川軍第二十一軍第四師直屬旅旅長田冠伍的旅部里。
剛開始敵人還想忽悠王光澤投降,畢竟他是紅軍里的高級將領,田冠伍親自出馬假裝擺了桌酒席。
吃飯時他裝模作樣地說:王師長,就憑你的本事,只要你肯寫個聲明說脫離你的隊伍,那榮華富貴馬上就可以到手,你干嘛要在這里遭罪呢?
王光澤穩穩地坐著,他冷冷地瞅著滿桌子的好菜好飯,最后目光落在了田冠伍的臉上大聲說道:想讓我低頭?門兒都沒有!你們要殺就殺,要砍就砍,隨便!
勸降的幻想一下子就破滅了。田冠伍又氣又惱,兇惡的嘴臉全露出來了。
他扯著嗓子喊:“給我上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刑具厲害!”于是慘無人道的酷刑就開始了。
敵人把各種狠毒的手段都用上了,就想著能讓他屈服。皮鞭抽得呼呼響,烙鐵的焦糊味在陰森森的牢房里彌漫著。
可王光澤就算鮮血把破衣服都濕透了,也始終沒透露半個字有關黨和紅軍的秘密。
黔驢技窮的敵人,最后把那副重重的死鐐拿了出來。冰冷的鐵環扣在了王光澤那已經傷得不成樣子的腳腕上。
更殘忍?的是,行刑的人居然把燒得通紅的大鉚釘,用鐵錘使勁砸進鐐銬的孔里,就這么硬生生地給釘死了!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冒了出來。
王光澤的身體猛地抽動起來,牙把下嘴唇咬得鮮血直流,可他就是一聲都沒哼。他那雙眼睛死死地瞪著那些行刑的人,眼里燒著一股絕不屈服的火。
消息傳到蔣介石耳中,他深知王光澤在紅軍中的分量與威望,絕無可能屈服。
于是一道冷冰冰的命令從南京發往四川:就在當地把他給處決了!那是1934年12月21日,早上冷得能凍到人骨頭里去。
在龍潭鎮外的鄔家坡,王光澤被人從牢房里拖了出來,因為那副釘在他腳腕上的死鐐,他根本走不了路,敵人就硬把他綁在一張竹編的滑竿椅子上。
滑竿被抬了起來,那沉重的腳鐐在冰冷的地上拖過,王光澤慢慢地看了看兩邊那些拿著槍、神色緊張的士兵,又把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空和遠處那片冷冷清清的山巒。
當滑竿被重重地放在荒坡前面的時候,士兵走過來想扶他,王光澤突然一用力,靠著他那股驚人的毅力,拖著那好幾斤重、深深嵌進骨頭里的腳鐐,竟巍巍然獨自站了起來!他的眼神像閃電一樣,從那些劊子手嚇得發白的臉上掃過。
槍聲緊接著就響了起來,才31歲的紅軍猛將王光澤,一下就倒在了地上。那副用燒得通紅的鉚釘固定的腳鐐,深深地陷進了土里,和他的年輕尸骨一起,被匆匆忙忙地埋在了這片沒人知道名字的荒山上。
荒坡上那座沒人知道的墳頭,在風吹雨打中靜靜地待了48個年頭。一直到1982年才驚醒了歷史的沉埋,當最后確定那是王光澤師長的消息報到中央,上面的領導都震驚了。
這位為掩護主力、血戰被俘、受盡酷刑而寧死不屈的紅軍將領,他的遺骨應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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