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題屈原畫像

文/胡弦

峨冠博帶，衣袂飄飄。這是

他在我們想象中的樣子，

是幻象，也是真實，仿佛在風的不可見里

才有可見。仿佛有種根深

蒂固的記憶，寄生在風的虛無中，

寄生在我們深深的遺忘里。

這是他死前的樣子，也是他永生的樣子，

經過風的測試，飄逸，又穩定。

波浪被畫在低處，但風一直吹著，讓波浪保持

一直在低處，以此維持著他的生。

我還發現，畫家與雕塑家不同，他們

更喜歡畫他的側身像。所以在畫中

他一直是我們無法正面

面對的人。畫筆、聲音、后世……

都只能守候在他身體的一側。而風

從正面吹著他，代表著時間的無窮無盡。

賞析

值此端午之際，分享魯獎詩人胡弦的一首詩《題屈原畫像》，詩人通過屈原的畫像幻想屈原的真身模樣，仿佛帶著讀者遠游，拜見屈大夫。在這虛實的影像中，詩人確信他是永生的，這可見的畫和不可見的真身在詩人的大腦中交互著，成了精神象征符號。在詩人最后的述說中，總結道“畫家更喜歡畫他的側身像”，這也直接導致了觀畫者對屈大夫的聯想，所以“畫筆、聲音、后世……都只能守候在他身體的一側”，這仿佛是某種隱喻，詩人認為他是我們無法正面面對的人，這就給讀者制造了更大的想象空間。下面，根據詩人的行文邏輯，做進一步分析。

先看前四行，詩人看到的屈原畫像是“峨冠博帶，衣袂飄飄”，畫家們都這樣畫他，仿佛約定俗成一樣，在大眾的眼中有了固定的形象，也或許是年代太久遠，后世的畫家也無從表現出屈大夫的全貌，用側身像，使得人物更加神秘，想象空間更大更多。這也正是詩人對屈原畫像的判定“是幻象，也是真實，仿佛在風的不可見里才有可見”，詩人通過可見以及不可見的思考，增加了屈原的神秘感。

接著三行，詩人寫“有種根深蒂固的記憶，寄生在風的虛無中，寄生在我們深深的遺忘里”，從屈原的形象給人留下的印象進行探討，描寫的對象此刻轉移到我們身上，記憶寄生在虛無中，又寄生在遺忘里，仿佛是悖論式的語言，這種矛盾的產生，或許源于對屈原形象的不確定，一種模糊的形象，是難以定格在腦海的。

接著這兩句“這是他死前的樣子，也是他永生的樣子，經過風的測試，飄逸，又穩定”，畫家所畫的屈原的樣子，正是他投江時的樣子，只有風見證了這一切的發生，所以詩人才敢借風來演繹屈原的形象。這也是從側面來確定屈原的形象，因此，被后世沿用至今。

再看這兩行“波浪被畫在低處，但風一直吹著，讓波浪保持/一直在低處，以此維持著他的生”，詩人像波浪和風這兩個意象，讓屈原保持生的狀態，這是很鮮活地刻畫人物，風和波浪本身就具有內在聯系，而且是因果關系。這里，風動，波浪動，人也在動，詩人將屈原定格在這動的瞬間，如同他沒有死一樣。這也算是詩人紀念屈原的方式，也是一種特別的聯想。

在接下來的數行中，詩人用大篇幅討論了畫家更喜歡畫屈原側身像的發現。這是值得探討的一個問題，側身像比正面像更有神秘感和想象的余地，也許側面像緣于某種向往，更有戲劇性和故事性，觀畫者不自覺地會隨著畫中屈原的目光看過去，這種感受的想象空間是正面像無法比擬的。因此，詩人寫“畫筆、聲音、后世……都只能守候在他身體的一側”，這種守候體現的是敬意和幻象，具有一種永恒性。在最后寫道“而風從正面吹著他，代表著時間的無窮無盡”，這時間的無窮無盡也正是祭奠他的最好方式，而且這種祭奠必定是一種傳承，正體現了屈原對后世的影響力。

這首詩以獨特的視角演繹了屈大夫存在的意義，詩人雖然沒有對意義展開說明，用旁敲側擊的方式表現人物對后世的意義，引導讀者進行聯想，這樣的表現方式更令人深刻。除了詩人豐富的想象力之外，還將一個繪畫現象引入到詩中，這更加強了讀者對屈原的聯想。從現實到歷史，到人物的傳奇性，最終也就回歸到人物的影響力上面，人物存在的意義也就被無限放大了。因此，這首詩的意義也是非凡的。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如果您有值得推薦的詩歌，歡迎留言告訴我，一同欣賞，共同進步。我是詩者格命草，歡迎關注，下期詩評見！

詩人簡介

胡弦，1966年生于徐州鄉村，做過教師，報社記者、編輯，現居南京，《揚子江詩刊》編輯。九十年代開始寫作，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選刊》等刊物發表大量詩歌，在《散文》《散文天地》《散文百家》等刊發表散文作品數十萬字，出版詩集《十年燈》(2007)，散文集《菜蔬小語》(2008)等，曾獲中國詩歌學會、《人民文學》（2004）、《散文詩》（2003）、《詩潮》（2003）、《詩林》（1999）等雜志詩歌競賽獎，2009年11月由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授予“新世紀（2000—2009）十佳青年詩人”稱號。出席詩刊社第十八屆“青春詩會”，在多家報刊開設過散文專欄，作品入選多種年度最佳選本。

往期詩評

格命草

格命草，自稱詩者，讀睡詩社創辦人，《讀睡詩選》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主編出版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目前選評經典詩歌，名人名詩600余首，《格命草詩評（一）（二）（三）（四）（五） （六）》已完成，詩評系列叢書正在持續創作中。付費評詩，付費寫詩評集，付費推廣詩歌，個人詩集出版，可加格命草微信： gemingcaoa 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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