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近日英國《金融時報》披露，法國在財政危機陰影下高喊“重整軍備”，實則已深陷捉襟見肘的預算泥潭。總統馬克龍試圖在2030年前將國防開支提升至GDP的3%至3.5%，比當前水平幾乎翻倍，每年需新增約300億歐元，相當于增加一個完整的“迷你國防部”。然而，財政專家一針見血地指出：法國根本承擔不起這個軍費“大躍進”。

2024年法國債務占GDP比率高達113%，位列歐盟最嚴重債務國之列；預算赤字達到5.8%，接近歐盟設定的3%上限的兩倍；利息支出更是令人咋舌，2025年預計將突破620億歐元，等同于法國全年國防與教育預算之和。這不是“適度舉債以備不時之需”，而是系統性透支，連借錢買槍的利息都可能吃掉槍本身的錢。

面對如此嚴峻的財政現狀，馬克龍政府仍堅持擴軍計劃，仿佛是要以“信仰”換取戰略安全。在現實層面，法國已幾乎沒有增稅空間，目前法國是全球稅負最高國家之一。與此同時，馬克龍政府又不愿放棄削減赤字的承諾，因此只剩下一個出路：砍社會開支。根據披露，為給軍費讓路，政府正醞釀削減養老金稅收減免、壓縮醫療補貼等計劃。這種犧牲普通民眾生活質量的做法，在社會高度敏感的法國，不啻于點燃新一輪的“黃背心”怒火。

馬克龍的盟友、前歐洲事務部長克萊門特·博納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們不能加稅，赤字又必須削減。”這句話本身就是財政邏輯的死結，不能開源，也不能縮流，卻妄圖擴大軍備，法國財政部不是煉金術工坊，再怎么“戰略自主”也拗不過經濟鐵律。

法國不是唯一高舉軍事擴張大旗的歐盟國家。整個歐洲正以“俄羅斯威脅”為由，急速推進軍事化進程。德國、波蘭、北歐諸國紛紛提高軍費，制定裝備現代化計劃，歐盟委員會也在推動一項跨國聯合軍工采購機制。表面上看，這是為了實現歐洲戰略自主，減少對美國武器和北約主導體系的依賴。但深入觀察，這更像是歐洲政治精英在“地緣幻覺”驅動下的集體豪賭。

俄羅斯方面已多次駁斥所謂“威脅論”。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更是直言，歐盟已淪為一個“公開軍事化實體”，其行為不僅不構成防御，反而是挑釁。她指出，歐盟將民眾恐懼情緒轉化為軍費預算，最終只會加劇歐洲不穩定。俄方這一立場雖有其宣傳考量，但并非完全站不住腳。畢竟，法國2022年剛剛完成從馬里、布基納法索等西非國家的軍事撤離，卻在不到三年內反向加碼烏克蘭前線的戰略賭注，頗有“東墻未補，急拆西墻”之感。

更嚴重的問題在于，法國的擴軍計劃即便如愿推進，也難以獲得實質性軍力躍升。首先是裝備成本飛漲。據《金融時報》援引軍方內部人士披露，近幾年因通脹、能源價格與原材料上漲，單一主戰裝備的采購成本大幅攀升，遠超預算增幅。其次是軍工供應鏈受限。歐洲防務產業長期依賴美國零部件和外包組裝體系，即使提高預算也難以擺脫技術依賴。最終結果可能是：法國多花幾倍的錢，買到的卻是與過去相似甚至縮水的武器系統。

一些觀察人士因此諷刺法國軍隊為“盆景軍隊”，項目樣樣都上，但規模捉襟見肘，無法形成戰場實效。所謂“戰略自主”，不過是換個方式把錢燒進火堆。若歐盟整體皆走法國路線，只會出現一批形式多樣卻效能低下的軍力展示，不僅達不到真正威懾效果，反而拖垮公共財政體系。

歐盟內部對此其實早有分歧。東歐國家希望借機強化對俄防御，中歐諸國擔心被拖入新的冷戰格局，南歐國家則憂心軍費擠壓民生開支，引發社會不滿。法國此番高調擴軍，實則是一場“高風險政治表演”，試圖用軍事姿態重塑其大國地位。問題是，時代變了。曾經可以靠殖民擴張、核威懾和干涉主義支撐大國敘事的年代早已結束，今天的地緣競爭靠的是供應鏈、能源穩定與科技投入，而不是堆疊坦克和軍演次數。

當前世界秩序正經歷深刻重構。美國日益內顧，北約戰略調整，俄烏沖突仍無解，中國在全球事務中扮演越來越多元的角色。歐洲若將國家發展重心押寶于軍備競賽，既不能獲得真正的安全，也無法增強自主地位，反而可能陷入資源耗散、政治分裂和外交孤立的三重危機。

法國的財政與軍費沖突是一個警示，即使是在被外界視為“中等強國模范”的國家中，盲目擴軍也可能演變為經濟災難與社會動蕩的導火索。軍事安全必須建立在經濟安全之上，而非相反。一場沒有底線的擴軍競賽，不會帶來和平，只會讓歐洲繼續滑向一個失衡的未來。歐洲真正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軍艦導彈，而是一個在多極世界中更具戰略理性的自我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