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宋的緣分,得從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冬天說起。那會兒我們倆都是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懷揣著對軍旅生活的無限憧憬,坐同一列綠皮火車到了新兵連。
記得第一次點名時,連長喊到"宋志強",我旁邊那個濃眉大眼的小伙子響亮地答了聲"到",接著就聽見班長喊"李長江",我趕緊挺直腰板回應。解散后,那小子湊過來,一口地道的家鄉話:"兄弟,聽你口音是魯西南的吧?"
我一聽就樂了,敢情是老鄉啊!就這么著,我和老宋成了新兵連里最鐵的哥們兒。
當兵的人,最難忘的應該都是新兵連。那段日子,充滿了挑戰與磨礪,從最初的懵懂無知到后來的堅韌不拔,每一步都記錄著成長的足跡。那時,我們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出操,被子要疊成豆腐塊,連牙刷都得朝一個方向擺。剛開始,真的很不適應。
老宋這小子鬼精鬼精的,總能想出些偷懶的招兒。有次半夜站崗,他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個塑料袋,里面居然是兩個還溫乎的肉包子!
"炊事班老王給的,快吃,別讓班長聞見味兒。"
我感動得差點沒哭出來,那會兒就覺得,這兄弟能處!
三個月的新兵連結束,我和老宋被分到了不同連隊。我去了汽車連,他去了通信營的炊事班。
分別那天,我倆在營區小賣部門口蹲著喝汽水,老宋拍著我肩膀說:"長江,咱倆雖然不在一塊兒了,但永遠是兄弟!"我鼻子一酸,把汽水瓶往地上一砸:"好兄弟,一輩子!"
在汽車連的日子比新兵連更苦,但也更有成就感。我從小就對機械感興趣,摸方向盤比摸姑娘的手還興奮。
第二年我就成了連隊骨干,開著那輛老解放跑遍了半個中國。最遠的一次是從山東跑到新疆,整整七天七夜沒好好合眼。路過甘肅時遇到沙塵暴,能見度不到五米,我愣是憑著感覺把車開到了兵站。
站長聽說我是第一次跑這條線,豎著大拇指說:"小伙子,有膽識!"我心里美滋滋的,想著下次見到老宋可得好好吹噓一番。
說起老宋,這小子在炊事班混得風生水起。有次我去他們營區送物資,特意繞到炊事班找他。好家伙,遠遠就看見他系著白圍裙,掄著大勺在灶臺前忙活,那架勢活像個五星級大廚。
見我來,他眼睛一亮,趁班長不注意,偷偷塞給我一飯盒紅燒肉。我蹲在炊事班后門狼吞虎咽,老宋蹲在旁邊抽煙,笑得見牙不見眼:"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那天的紅燒肉,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香的一頓。
命運有時候就是愛開玩笑。就在我當兵的第三年,一次去內蒙古運送物資的任務改變了我的人生。
那天本來晴空萬里,誰知半路突然刮起沙塵暴。狂風卷著黃沙拍打著擋風玻璃,能見度瞬間降為零。
我死死攥著方向盤,感覺車子像片樹葉一樣被風推著走。
突然,一陣更強的風襲來,車子失控沖下了路基。醒來時,我已經躺在醫院,右腿打著厚厚的石膏。
醫生告訴我,右腳踝粉碎性骨折,就算治好也會落下殘疾。
那一刻,我感覺天都塌了——這意味著我必須退伍了。
老宋聽說我受傷,特意請假來看我。他拎著個保溫桶,里面是他熬了四個小時的骨頭湯。見我蔫頭耷腦的,他一巴掌拍在我沒受傷的那條腿上:"李長江,你他娘的就這點出息?當不了兵就活不下去了?"
我紅著眼睛吼回去:"你懂個屁!老子除了開車什么都不會!"
老宋突然笑了:"放屁!你還會吃我做的紅燒肉呢!"
我倆對視一眼,突然都笑了,笑著笑著我的眼淚就下來了。
退伍回鄉后,我被安置在鎮政府當了個小科員。每天朝九晚五,日子平淡得像白開水。
老宋比我晚退伍兩年,他當了五年兵,一級士官退伍。記得他退伍回家后的那天晚上,愁眉苦臉地來找我:"長江,我除了做飯啥也不會,干點什么好呢?"
我突然想起縣里新開的大酒店正在招廚師長,那個老板我熟悉。在我的推薦下,老宋順利入職,工資比我這個公職人員還高。
要說老宋這人,長得精神,嘴又甜,在部隊時就招姑娘喜歡。轉業后更是桃花不斷,可他偏偏栽在了一個叫小麗的女人手里。
那姑娘長得水靈,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把老宋哄得團團轉。
有天半夜,老宋醉醺醺地敲我家門,一進門就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來小麗卷走了他全部積蓄——十五萬多啊,是他準備用來買房結婚的錢!我氣得直哆嗦,連問可找得到人,老宋說小麗是外地姑娘,連她家地址在哪都不知道。
我說要不報警抓她吧,老宋卻搖了搖頭,說這事講起來太丟人,就當破財買教訓了。
從那以后,老宋像變了個人。以前那個愛說愛笑的老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沉默寡言、對女人避之不及的悶葫蘆。戰友聚會時,只要有人提起給他介紹對象,他立馬翻臉。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到有一天,我表妹小芳離婚了。
小芳是我姑姑家的閨女,人長得秀氣,性子溫柔得像水一樣。她前夫不是東西,嫌小芳不能生育,在外面找了小三還倒打一耙。
離婚那天,小芳拎著個行李箱來我家,眼睛腫得像核桃。我媳婦心疼得直掉眼淚,我卻突然想到了老宋——這兩個受傷的人,說不定能互相療傷呢?
機會來得比我想象的快。有次戰友聚會,老宋喝得爛醉如泥。我故意給小芳打電話,說哥喝多了需要人照顧。
小芳二話不說就趕來了,又是熬醒酒湯又是擦臉,忙活到半夜。第二天老宋酒醒了,看見趴在床邊睡著的小芳,整個人都愣住了。
后來他偷偷問我:"長江,你表妹……有對象沒?"我憋著笑搖頭,心里樂開了花。
再后來,就像所有美好的故事一樣,老宋和小芳走到了一起。
婚禮上,老宋穿著西裝精神抖擻,小芳一襲白紗美得像畫里走出來的。我作為媒人上臺講話,看著臺下戰友們起哄的笑臉,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新兵連的那個夏天。
那時候我們倆還是愣頭青,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如今我們都五十多歲了,老宋和小芳的兒子都上初中了。每到周末,我們兩家人就聚在一起,老宋下廚做他最拿手的紅燒肉,我負責買酒。
酒過三巡,老宋總愛摟著我肩膀說:"長江啊,要不是你,我老宋這輩子就完了!"
我笑著推他一把:"得了吧,要不是我表妹,你現在還是個老光棍呢!"小芳在旁邊抿嘴笑,眼神溫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有時候夜深人靜,我會想起那些年在部隊的日子。想起新兵連的汗水和歡笑,想起汽車連的風塵仆仆,想起炊事班的紅燒肉香味。人生就是這樣奇妙,當年兩個毛頭小子的一次偶遇,竟能延續三十多年的情誼。
我們經歷了挫折,也收獲了幸福;失去過,但最終都得到了更好的。老宋常說,當兵后悔三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我想說,能和老宋這樣的兄弟一起當兵,是我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
如今我們頭發都白了,但那份情誼就像陳年老酒,越久越醇。每次看見老宋和小芳恩愛的樣子,我就覺得,命運雖然曾經捉弄過我們,但終究還是仁慈的。它讓我們在最好的年華相遇,又在最需要的時候互相扶持。這大概就是戰友情的真諦——不僅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更是彼此生命中的貴人。
人生海海,能有這樣的兄弟相伴,足矣。
創作聲明:本故事部分情節有虛構演繹,圖片系AI技術生成,請勿與現實人物關聯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