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70年12月入伍,1975年3月退伍,這四年多在蘭州軍區通信工程營當兵。部隊里那種既緊張又活潑的日子,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1971年年底,我們接到命令去蘭州搞國防施工。施工地點就在蘭州軍區司令部旁邊,在領導眼皮子底下干活,軍容軍紀就特別重要。
我們連隊住在蘭州民族學院騰出來的地方。部隊安頓下來后,大家動手打掃衛生,整理環境。連廁所都收拾得干干凈凈,沒積水也沒異味了。
施工休息的時候,我和一個戰友去拜訪他父親在空軍的老領導。到了地方,坐下時沙發一下子就陷下去了,我心里很緊張,以為是我把沙發坐壞了。那時候我們在外面沒見過沙發這種東西。
聊了一陣子,我們要回工地了。戰友想請老領導派輛車送我們一下。老領導很客氣地拒絕了,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回去。當時老領導這種自覺不用公車辦私事的做法,幾十年過去了,我還記得很清楚。
1973年3月,我和戰友被派到我們部隊自己的農場。這個農場是蘭州軍區用來給部隊改善伙食的,由一位副連長管著。
農場具體有多大,我說不太準,只知道當時種的是蠶豆。我們的任務就是日夜看著這些蠶豆。
我和一個老兵負責看守。我們在附近一條大渠邊搭了個帳篷。晚上就我一個人睡在帳篷里,旁邊放著一支沖鋒槍,帳篷外面還拴著一條大黃狗。
有天夜里,不知道幾點鐘,聽到帳篷外面有人嘰嘰喳喳說話。后來才弄清楚,是當地回民在趕天亮前埋葬去世的人。
還有一天早上,我起來穿鞋,感覺鞋里軟乎乎的。一看,原來是一只蛤蟆鉆進去了。走出帳篷,沿著渠邊走,沒多遠,竟然發現渠里漂著一個死人。那時候整個環境給我的感覺是,蛤蟆鉆鞋也不怕,渠邊有死人也不怕。
我們農場駐地是個大院子,里面種著各種各樣的菜,經常有茄子、芹菜、西葫蘆、辣椒、萵筍和西紅柿。我們還自己養豬,用自己養的豬肉炒菜,味道很香。
細心的戰友會把芥末調好,用來蘸饃吃。下一頓可能就是油餅夾饃了。生活條件不錯,也就不怎么想家了。
但當時也發生了一件非常痛心的事:
我一個戰友,性格很爽快,剛從老家探親回到農場。他還沉浸在回老家定親的喜悅里,緊接著又被叫到部隊駐地接受入黨談話,高興得不得了。那天他急著趕回營房,以為沒班車了,就搭上了一輛順路的拖拉機。
路上,他發現其實有班車經過,急忙想從拖拉機上下來。結果不小心腳被拖拉機的車幫掛住了,出了事。
我和另外幾個戰友趕緊抬著他往醫院跑,可最終還是沒救回來。想想大家在一起那么久,現在人突然沒了,心里特別難受。
兩天后,他父親來到了部隊。老人家不哭,不鬧,也不說話,沒提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把兒子的骨灰帶回去,說將來要和他葬在一起。多好的父親啊,兒子沒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住這份悲痛的。他父親是1963年國家下放回去的干部,當時還是他們村的村支書。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現在回想起當年在部隊的那些日子,想起戰友們一起經歷的那些歲月,心里還是會涌起一股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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