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2025年6月11日，蘇州文學山房舊書店第三代傳人、古籍版本學大家江澄波先生于家中安詳離世，享年百歲。這位與書相伴八十七載的“書船老翁”，終究乘上了他守護一生的文化之舟，留給姑蘇城滿巷墨香與千年文脈的深沉回響。
1926年出生的江澄波，十六歲正式踏入創辦于1899年的文學山房。“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載書、送書的書船，我離不開書，就像船離不開水。”這句貫穿他一生的獨白，道盡了從姑蘇少年到白發耆宿的堅守。當同齡人追逐世事浮沉，他卻在書閣間摩挲古籍，從學徒到掌柜，將八十余載光陰熬成了書店里的晨昏——即便年至耄耋，仍每日踏過青石板路，到店中整理書目，“這是我生活的全部安慰”。
在洪亮吉筆下“藏書五等”的坐標系里，江澄波早已超越普通書商的維度。他是鄭振鐸、顧頡剛等大家的書緣紐帶，曾為他們遞上珍本；更是親手撰寫《古刻名抄經眼錄》《吳門販書叢談》等行業經典，讓從業經驗升華為學術結晶。最令人動容的是他對古籍的“搶救式守護”：蘇州圖書館的宋刻本《容齋隨筆》，正是他從工人家中“搶”回的鎮館之寶；他曾自豪道“一生經手十部宋版書”，那些散落民間的殘卷孤本，在他手中重獲新生，或入藏名館，或歸諸學者，成為文化傳承的薪火。
橫跨三個世紀的文學山房，被稱為“中國傳統舊書業的活化石”，而江澄波就是這部史書的執筆者。從章太炎、于右任的身影掠過店堂，到口述史《書船長載江南月》里記載的“專營收賣國學舊籍，定價低廉”的老廣告，他的人生軌跡，恰是一部縮微的江南書業變遷錄。學者韋力曾言：“說他一生，便是一部江南書業史。”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而江澄波讓蘇州的河岸邊多了一道書船的剪影。當他以“蘇州一寶”的身份離去，留下的不僅是文學山房里萬卷古籍，更是“給讀者找書，給書找讀者”的文化哲思——這恰是當代書香社會的精神注腳。如今，書船已遠，但“書籍遞藏，炳燭相傳”的光焰仍在燃燒。愿我們捧起一卷古籍，于紙頁間遇見那位永遠年輕的“書船老翁”，以閱讀為祭，讓千年文脈在書香中永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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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 / 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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