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多家海外媒體報道，近年來，美國消費者債務持續攀升，信用卡債務總額已突破1萬億美元。在這一背景下，“先買后付”（Buy Now, Pay Later，簡稱BNPL）迅速崛起，成為眾多消費者在購物時的付款首選。

在美國，從線上電商到線下零售，從高端電子產品到日常雜貨，幾乎所有消費場景中都能看到BNPL的身影。

這一看似靈活便捷的支付方式，正悄然改變人們的消費習慣，也引發了新一輪的債務危機。伴隨便利而來的，是分期付款的堆疊、財務管理的混亂，以及越來越多人陷入“債務看不見卻越來越重”的困境。

“低門檻”與“高代價”

近年來，美國信用卡債務總額已突破1萬億美元，BNPL的興起進一步推高了消費熱情。Affirm、Klarna等BNPL公司與沃爾瑪、DoorDash、eBay等大型零售商合作，使消費者幾乎可以在任何場景下選擇分期付款。

BNPL平臺自稱比信用卡更“健康”：免息、審批寬松，對信用評分較低者更友好。

但這種“更易獲得”的信貸往往代價更高。

斯坦福商學院教授埃德·德哈恩（Ed deHaan）形容：“每筆BNPL交易等于開啟一條新信貸線，每筆賬單的還款時間表都不同。你買一件東西，每兩周銀行賬戶就會自動扣款，對很多人來說，這很難掌控。”

“BNPL讓人更容易沖動消費。”全國消費者法律中心副主任勞倫·桑德斯（Lauren Saunders）指出，“人們看到的是每期只需支付的‘小數字’，而忽視了實際的總成本，這很容易導致超出承受能力的支出。”

德哈恩在2023年的研究發現，雖然許多BNPL用戶能按期還款，但也有一部分人在幾周內就出現財務困難，比如無法償還其他信用卡賬單。

“關鍵在于看整體債務結構”，德哈恩說，“BNPL的還款壓力可能擠占了人們還信用卡或生活賬單的能力。”

美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今年1月的報告同樣顯示，大多數BNPL用戶擁有多筆貸款，同時信用卡等傳統信貸產品的余額也偏高。

德州奧斯汀理財顧問凱利·克林加曼（Kelly Klingaman）坦言，因沖動消費而陷入BNPL債務的客戶并不少見。“結賬頁面跳出BNPL選項那一刻，你可能沒意識到這是貸款，也沒意識到它將如何影響你整體財務結構”。

誰在承擔風險

根據美聯儲調查數據顯示，BNPL的主要使用者往往是信用資源有限的群體。

家庭年收入低于5萬美元的BNPL用戶中，有68%表示這是一種“唯一負擔得起的購物方式”；在信用評分低于620的用戶中，30%曾使用BNPL服務，而信用評分高于720的用戶中，只有10%使用過這一工具。

“BNPL平臺常常被宣傳為‘無利息、低負擔、易還款’，聽起來近乎完美”，全國消費者法律中心副主任勞倫·桑德斯（Lauren Saunders）表示，“它在處理一次性大額消費時或許確有幫助，但絕不適合用于日常生活開銷。你這周用BNPL買菜，下周還要再買一次菜，這就會陷入永無止境的債務循環。”

然而令人擔憂的是，BNPL正逐漸滲透進生活必需品消費領域。小額貸款公司LendingTree的一項調查顯示，四分之一的BNPL用戶曾用此方式購買食品雜貨，其中40%的人曾逾期付款。

BNPL平臺本身也正感受到風險上升帶來的壓力。以Klarna為例，公司在2025年第一季度因用戶逾期或違約所造成的信用損失同比增長17%，達1.37億美元。盡管Klarna將虧損歸因于人工智能轉型帶來的裁員和一次性成本支出，但持續擴大的壞賬仍引發外界對其商業模式可持續性的質疑。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一位家庭主婦妮可·哈特曼（Nicole Hartman）在接受《衛報》采訪時表示，她曾因“先買后付”陷入深達十余萬美元的債務泥潭，最終靠自學財務知識才得以脫身。

2019年，哈特曼在賓夕法尼亞州購入第一套住房，面對亟需翻修的房屋和家庭特殊醫療支出，由于已用盡貸款額度，她首次開通信用卡，隨后又開始使用BNPL平臺Affirm分期付款。債務迅速累積，至2023年，她在Affirm上的欠款達到3萬美元，信用卡債務也升至8.8萬美元，遠超其15萬美元的年收入所能承受的范圍。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在Affirm上借到3萬美元，怎么會被批準了這么高的額度？”她回憶道。

雖然最終在不到兩年內還清了所有債務，但她坦言過程“代價慘重”：“我為許多不必要的東西付了將近兩倍的錢。”

哈特曼表示，這段經歷讓她意識到輕易獲得的信貸背后潛藏的風險。“如果學校當年教過這些，我可能不會走這么多彎路。”她說。

盡管美國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曾試圖將BNPL納入信用卡監管體系，并賦予消費者提出交易爭議的權利，但在2025年5月，該機構宣布將暫停執行相關規定，理由是需將資源優先投入“更緊迫的消費者威脅”。這意味著，BNPL行業的監管仍存在較大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