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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旅游市場迎來了一陣小高潮,我的眾多好友紛紛來到騰沖游玩,并邀請我一同加入他們的行列。作為地道的騰沖人,我自然而然地擔當起了東道主的角色,欣然接受了他們的邀請。
在游覽騰沖城的過程中,我領著我的朋友們品嘗了地道的騰沖美食,分享了騰沖的風土人情。當他們準備離開時,每個人都流露出滿意的笑容,紛紛表示騰沖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旅游勝地,而我也得到了他們對我作為東道主的認可。然而,在他們眼中,我或許是一個稱職的東道主,但實際上,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騰沖度過了十幾年的時光,這讓我對她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人們往往在越熟悉的領域越容易陷入固有的思維模式,我就是這樣。在向朋友們介紹騰沖時,我總是不自覺地用我的視角和經歷去影響他們,直到那一天……
兩年前那個冬霧彌漫的清晨,林箏耳垂上的貝殼墜子撞碎了騰沖的寂靜,這位我大學的好友第一次來到我的家鄉做客。
我熟練地帶著她逛遍了騰沖的大街小巷和熱門景區,熱情地把我腦海里對騰沖的介紹重復著告訴她。我認為她會對這些感興趣,殊不知之后的這幾天,眼前這位喜歡在圖書館畫些我看不懂的曲線的女孩,這位裹挾著鼓浪嶼咸澀海風的廈門姑娘會深深在我自以為熟稔的邊城經緯添上一筆濃墨,讓我重新用不一樣的眼光看見不一樣的光影騰沖。
當我帶她穿過和順古鎮的牌坊時,元龍閣的晨霧正順著楸木雕花往下淌,我如數家珍地說著騰沖六百年的馬幫傳奇,卻發現她蹲在洗衣亭的青石板上,輕聲問我:“你看這道裂痕,像不像彈道軌跡?”我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那些被商鋪做成鑰匙扣的彈殼,此刻正在某片玻璃后泛著冷光,這青石板我曾走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注意到它所承載的歷史印記。
在火山地質公園,我教她辨認那些柱狀節理的巖漿密碼。黑魚河的風裹挾著遠古地心的余溫,吹拂在臉上,讓人感覺心頭一暖。但林箏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些巖石上,而是興奮地指著苔蘚覆蓋的火山口:“快看快看,那里睡著片鈷藍色的湖泊耶!”我瞇起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死火山深處竟真蓄著汪幽藍,宛如大地未闔的淚眼。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位在班里默默無言的女孩其實擁有著一個屬于她自己的世界,而我對騰沖的了解,相比之下,真的知之甚少。
當北海濕地的草排載著我們漂向霧靄深處時,太陽雨突然斜插進那片翡翠般的沼澤。林箏伸出她纖細的手接住了那些在陽光下發光的雨珠,低聲對我說道:“廈門的雨總是帶著大海的咸澀,而這里的雨卻充滿了青草腥氣。”話音剛落,她手腕上的銀鐲不慎滑落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驚醒了沉睡的野菱。那一刻,我不禁想起祖父曾經對我說過,1944年的雨是鐵銹味的,那個滿是戰火與硝煙的年代,連雨水都是沉重的。
而真正讓我失語的時刻是在東山草場。濃重的霧氣如同巨大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吞噬了整片遼闊的牧場,羊群的銅鈴在乳白帷幕后忽遠忽近,讓人辨不清方向。這樣的情境下,林箏的那條紅圍巾突然游向霧中,宛如一尾在水中游弋的倔強的錦鯉,顯得格外鮮艷和生動。“我爺爺的日記里寫過這種霧,”她的聲音漂浮在虛空,“他們就是在這樣的霧里摸上高黎貢山南天門的。”那天深夜,她敲開了我的房門,手中捧著那本皮質皸裂的日記本,在臺燈的柔和光芒下緩緩攤開,發黃紙頁上的一副騰沖城墻速寫旁邊,蜷縮著幾行英文詩句:“我們追逐落日,卻跌入群山的傷口。”墨跡邊緣泛著淡淡的褐色暈痕,像極了祖父煙斗里飄出的往事。
直到現在我都一直記得帶她夜探高黎貢山那晚,星光仿佛被寒冷凍成冰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神秘的靜謐。我們踩著遠征軍鞋釘鑿出的凹痕,一步一步深入這座古老的山脈。手中拿著的手電還驚醒了箭竹叢中的夜鶯。
隨著我們的深入,夜色逐漸被晨光驅散,當第一縷光撕開云層時,整座山脈突然開始生長——不是黎明喚醒了群山,而是群山在分娩太陽。晨光沿著1944年的彈道軌跡奔涌,將原始森林切割成明暗交錯的條形碼。冷杉的陰影在苔原上扭曲變形,最終融化成一條金色溪流。
林箏的相機快門聲在靜謐的森林里發出嗚咽,我仿佛看見了七十年前墜毀的運輸機殘骸,正靜靜的躺在杜鵑花叢中,反射著鋁制的冷光,訴說著那段沉痛的歷史。
“原來光是有記憶的。”她輕聲說。
這句話讓我突然想起六歲那年,祖父指著火山巖上的彈孔對我說:“這是會呼吸的傷疤。”此刻,那些曾經凝固的傷痕正在晨霧中蒸騰,化作無數漫天飛舞的銀蛾,向我展示著它們曾經承受的苦難和堅韌。
最后一天,林箏決定帶著她爺爺的過往,去國殤墓園緬懷。那天,陽光柔和,微風輕拂,夕陽像個頑皮的孩童,在三千塊墓碑上跳著格子,依次把“上等兵李長順”和“少校陳啟明”等名字溫柔的點亮,仿佛在用柔光去撫慰這些曾經鮮活的生命。這些名字,每一個都承載著一段沉甸甸的歷史,一份刻骨銘心的回憶。
我和林箏跪坐在第十九級臺階上,指尖輕輕劃過那些被時光磨礪的變得圓潤的碑文。林箏擦去眼角的淚,聲音輕顫:“你說,他們會在暮色里列隊報數嗎?”
我感受著指尖劃過碑文的一絲清冷,心想,會吧……
這時,晚風輕輕掠過松林,帶來一陣陣的松濤聲。在這靜謐的時刻,我似乎聽見了地下傳來的細碎的金屬碰撞聲。那些長眠地下的鋼盔、皮帶扣和懷表,此刻是否正在泥土深處輕輕震顫?當最后一線殘陽淹沒在怒江峽谷,我看見那些所有被陽光擦亮的名字突然開始滲血——不是猩紅的血,而是暮色發酵成的紫黑淤痕,仿佛是歲月為這些英雄的靈魂留下的印記。
在送別時刻,駝峰機場的跑道盡頭裂開云隙,云開見日。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的縫隙灑落下來,林箏的貝殼耳墜在這一刻折射出了一道絢麗的虹彩,她緊緊抱著我:“在廈門那最古老的騎樓里,藏著一個秘密,那是騰沖馬幫曾經帶過來的翡翠秤砣。”我握緊祖父留下來的馬幫鈴鐺,銅舌內側刻著的“順和”二字,與美軍士兵當年拼錯的“和順”古鎮,在七十年后的陽光下產生了共振。
當林箏乘坐的飛機騰空而起,機翼掠過火山群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見高黎貢山上的雪線正在融化,那些被晨光熔化的不僅是積雪,還有我堅守多年的認知堡壘。原來,我的邊城從未靜止,它只是將那些故事和記憶封存在火山玻璃里,等待某個攜帶海風的人來將它喚醒。
暮色四合時,我再次走進國殤墓園。月光灑在墓碑上,仿佛給他們敷上了一層薄薄的冷霜,但在這些名字之間,卻有什么溫熱的東西在悄悄流淌。三千位年
輕的靈魂從石碑里滲透出來,化作無數閃爍的螢火縈繞松枝。我知道,他們終于等到了那個遲到已久的晨昏線——不是硝煙散盡的1945,而是被一位廈門姑娘眼里閃爍的海光重新照亮的2023年的冬天。
作者簡介
楊富艾,云南省昆明市云南大學滇池學院人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在讀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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