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中,日本曾通過由郵政省、內務省、文部省及軍方代表組建的”廣播協會",經營起對英美盟軍的心理戰,以圖瓦解同盟國民心,打擊盟軍士氣。心理戰自古有之,《孫子兵法》中,“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廣播心理戰,希特勒算是鼻祖。德國宣傳部長戈培爾曾將世界劃分成6個廣播區,根據不同國家人民的政治心理特點,用不同的語言進行24小時不掉線洗腦。但是旗下的“哈哈爵士”也好,“大西洋德語廣播”也罷,留下的影響力都抵不過“東京玫瑰”。
(圖片來自舞臺劇《零點時刻-東京玫瑰最后的錄音》宣傳劇照)
【海上塞壬】
塞壬(Siren)是希臘神話中的女海妖,流傳下來的各種版本里有人首鳥身,鳥首人身,人首魚身幾種外形;其歌聲具有致命誘惑,聽聞歌聲的人無不意亂情迷,狂躁跳海或驅船撞礁。根據荷馬史詩《奧德賽》第十二卷里的描述
“她們迷惑所有行船過路的凡人;聆聽塞壬的歌聲,便不會有回家的機會,不能給站等的妻兒送去歡愛。塞壬的歌聲,優美的旋律,會把他引入迷津。”
蠱惑人心的靡靡之音,現實世界中或許少有人耳聞,然而經歷過太平洋戰爭的美國水兵們未必這樣覺得,至少在他們漂泊海上等待作戰的時間里,確實通過傾聽電波經歷過身心難忘的蕩漾。他們把傳來的美妙女聲起了一個頗具意象的名字—“東京玫瑰”。
【電波情人】
被扔在太平洋的群島上作戰應該是美國士兵們一生的噩夢:瓜達爾卡納爾島的地震搖搖晃晃、硫磺島的火山滋滋作響、布干維爾島上的沼澤剛吞噬掉前排部隊,連尸骨都未留下、一場腦膜炎又代替敵軍提前擊垮了圣克魯斯島上一整隊的工程兵,更不用提作戰時還要忍受的濕熱天氣、歇斯底里的降雨量與熱帶季風。麥克阿瑟將軍早就帶著妻兒離開這片叢林了,駐守在灘頭的前哨部隊跟棄兒無異,在這里他們被天氣折磨,耳中是軍艦上單調刺耳的廣播,隨時拉響的警報,眼中是烈日灼燒下的無邊海水和空擋荒涼的兵營,還有那些完全喪失心智的"日本佬"。
在這樣的一片人間地獄中,突然海上電波里傳來一個叫“零點時刻(Zero Hour)”的節目,熟悉的旋律帶著大兵們回到溫暖的童年小徑。久未聞的甜綿女聲勾起的不僅是鄉愁,也許還有對女性溫柔懷抱的思念。這些來自日本東京電臺的女播音員們,精心挑選美國的鄉村民謠,說著標準的American Slang,再隔空放兩句讓大兵們心癢的話,牽引他們的狀態從戰爭中掉線。
比如東京玫瑰的有一段播音就是:
“在太平洋前線作戰的孤兒們,你們好!打得怎么樣?安妮在度過愉快的周末后再次準時向你們播音。今晚為你們播放的是著名歌星邦妮·巴克演唱的《我無力抵抗》,你們是不是有同感,太平洋群島上徘徊的傻瓜……”
"東京玫瑰"的女聲給美軍帶來了某種程度上的慰籍,成就了他們的一段美好回憶。在二戰最后的階段,甚至有美軍將攻克東京去一睹"東京玫瑰"的芳容,作為堅持戰斗的強心劑。而在戰爭結束后多年,仍有退役老兵對那些海上飄來的電波念念不忘。
【玫瑰真容】
“東京玫瑰”作為一個具體的人并不存在,它是一個由一群Nisei(即移居美國日裔的二世主,持有美國國籍)女播音員組成的復合體。二戰后,麥克阿瑟將軍進入東京開始清算二戰中的"第五縱隊"。在"東京玫瑰"的問題上,美國政府最終認定了其中一名叫"戶粟郁子"的女性。
戶粟郁子本人于1916年7月4日出生于加利福利亞州洛杉磯,25歲畢業于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動物學本科。相比于其他的Nisei,戶粟郁子其實美國化得更為徹底,她的家庭在美國并沒有特別堅持日本的傳統風俗,甚至也不說日語,所以她對日本國和日語基本上一竅不通。
珍珠港事件爆發前夕,戶粟郁子受母親之命回日本探望生病的姨媽,戰爭打響時她錯過了最后一班回美國的油輪,被滯留在日本的親戚家里。此時的日本國內物資異常緊張,居民的口糧與生活用品都是按人頭實行配給制。有當局找上戶粟郁子,要求她放棄美國國籍,就可以把她加入食物供給的名單里,但是被戶粟郁子拒絕了。
為了糊口,戶粟郁子在廣播電臺找了份打字的工作,卻因為出眾的英語能力被當局看上去做播音主持,拿到稿子才發現,表面看是午夜廣播,其實是別有用心的廣播戰術。在戰后的“東京玫瑰審判”時戶粟郁子辯解,她一開始只是在東京電臺謀求一份打字員的糊口工作,在被迫播報“零點時刻”時后,其播音的言辭是經過深思熟慮,消除了令人灼痛的詞句,實際起到了鼓舞了美軍的士氣的作用。
戰后美對日的復仇情緒,在戶粟郁子的審判上得到充分展現。1949年戶粟郁子被以有償采訪為誘餌回渡美國,一落地即以叛國罪被逮捕和審判。
當時美國人還編了首歌罵她:
I bet you sorry now, Tokyo rose
我打賭你現在一定很抱歉,東京玫瑰
sorry for what you done
為你的所作所為后悔
i bet you sorry for what you’ve worked
我打賭你現在一定很抱歉
for that rising sun
為那個太陽國工作
you stabbed a knife into the USA
你用一把尖刀刺向美國
you forget what you learned you at the ucla
你忘了你曾經在加州大學洛杉磯的所學
I bet you sorry now, Tokyo rose
我打賭你一定很后悔東京玫瑰
sorry for what you done
為你的所作所為后悔
當然“東京玫瑰”還是有一眾粉絲,很多美國大兵集合起來為自己的“電波女神”伸冤并聘請律師,“東京玫瑰審判”也成為當時美國最轟動,審判費用也最高的案件。最終東京玫瑰被判處十年徒刑并處以高達1萬美元罰金時,剝奪了她一直視若珍寶,即使滯留日本也不愿割棄的美國國籍。
然而隨著歲月流逝,洗刷了美國人的記憶和情緒。“東京玫瑰”在仇日心理逐漸減弱下,也開始得到正名。1977年,卡特總統宣布對戶粟郁子進行無條件特赦,并恢復她的美國國籍。從此她在芝加哥市北部經營一家禮品商店,2006年9月以90歲的高齡結束了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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