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陽光透過客棧的百葉窗灑在我臉上,手機鈴聲卻把我從美夢中拽了回來。屏幕上顯示的是老公的名字,我猶豫了三秒才接起來。
"李梅,你什么時候回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我坐起身,心里咯噔一下。
"沒事,就是...爸媽他們..."他頓了頓,"算了,你玩吧,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我望著窗外大理古城的青石板路,心情復雜得很。三個月前剛辦完退休手續,我就像籠子里放出來的鳥兒,恨不得把這些年沒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衫瞎珡埫鲄s在我剛退休的第二天,就把農村的公婆接到了城里。
"梅子,你看爸媽年紀大了,一個人在老家不放心。"他當時拉著我的手說,"你也退休了,正好有時間照顧他們。"
我當時就不樂意:"憑什么是我照顧?你還在上班,我就得圍著他們轉?"
"你這話說的,他們是我爸媽,也是你爸媽啊。"
這趟云南之行,說是旅游,其實更像是逃避。在麗江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70多歲的北京大爺,人家一個人背著包,爬玉龍雪山比我這個55歲的還利索。
"閨女,你這年紀正是享福的時候。"大爺坐在我旁邊休息,"我老伴去世三年了,兒子總讓我去他們家住,我就不去。自己的日子自己過,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他的話像一顆石頭扔進我心里的湖水,激起層層漣漪。我想起婆婆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在客廳里大聲念佛;公公習慣把痰吐在紙巾里,然后隨手放在茶幾上;他們看電視聲音開得震天響,說是耳朵不好使...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們總是在我做飯的時候站在廚房門口指指點點:"這菜鹽放多了"、"那個湯火候不夠"。我感覺自己在自己家里成了客人。
所以當張明出差去廣州的時候,我毅然決然地訂了去云南的機票。臨走前我給公婆留了錢,說是去看望遠方的表姐。
在大理洱海邊住了半個月,我每天看日出日落,喝茶看書,感覺找回了久違的自己。直到昨天晚上,張明連續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
"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媽摔了一跤,現在在醫院里!"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嚴重嗎?"
"醫生說是骨裂,要住院觀察。爸現在也住院陪護,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那你請假啊。"
"我怎么請假?這個項目正在關鍵時候,我一走整個團隊都得停擺!"
我聽出了他聲音里的委屈和憤怒,但是我也委屈啊。憑什么他的工作重要,我的自由就不重要?
當晚我就改簽了回程的機票。
推開家門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蛷d里到處是藥盒子和保健品,沙發上堆著沒洗的衣服,茶幾上擺著剩菜剩飯。張明坐在沙發上,胡子拉碴,眼睛紅紅的。
"你終于回來了。"他看到我,眼淚竟然掉了下來。
我這輩子很少見他哭,上一次還是他爸媽出車禍的時候。
"醫院那邊怎么樣了?"我放下行李箱。
"媽今天能出院了,但是醫生說要臥床休養至少兩個月。爸這幾天也累病了,血壓高得嚇人。"他抹了抹眼淚,"梅子,我真的撐不住了。"
看著他疲憊的樣子,我心里的氣突然消了大半。我們結婚快三十年了,他確實是個好男人,對我好,對父母也孝順。只是有時候,好人也會做讓人為難的事情。
"那你現在想怎么辦?"我在他旁邊坐下。
"我想...我想送爸媽回老家。"他的聲音很小,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請個保姆照顧他們,我們每個月回去看看。你說行不行?"
我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事情,不是當面鑼對面鼓地吵出來的,而是需要時間和距離讓人看清楚。就像我去云南這半個月,讓他真切地體會到了獨自照顧老人的不容易。
"行。"我點點頭,"不過下次有什么決定,我們先商量好不好?"
他重重地點頭,然后緊緊抱住了我:"梅子,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那一刻,昆明的陽光仿佛又灑在了我臉上,溫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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