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盛夏的深夜，東北大學博士生公寓亮著兩盞臺燈。趙旭紅在燈光下研讀文獻時，總會想起山西深山里那盞搖晃的煤油燈 —— 燈影里 71 歲的李大爺佝僂著背，正用枯樹枝般的手指教她算術。

1998 年的寒夜里，當趙四海把襁褓中的棄嬰抱回家時，煤油燈芯炸開的火花照亮了這個山西農民溝壑縱橫的臉。"娃兒就叫旭紅吧，像早晨的太陽。" 這個目不識丁的老漢，用畢生積蓄給孩子買了人生第一罐奶粉。5 歲的旭紅踩著板凳學搟面條，8 歲騎著三輪車往返鄰村上學，直到 2008 年那個暴雨傾盆的清晨 —— 養父胃癌離世時緊攥著醫院繳費單，上面是他借遍全村湊來的八千塊學費。

正當這個 10 歲女孩抱著破舊的帆布書包不知所措時，鄰居李成福推開了漏雨的柴門。71 歲的老人從補丁摞補丁的衣兜里掏出皺巴巴的零鈔："從今往后，爺爺供你念書。" 每天凌晨四點，老人佝僂著背舉火把送她上學，在積雪的山路上踩出第一串腳印；每個周末，他步行 20 里山路背回一筐雞蛋，就為給孩子補營養。

2023 年考研前夕，趙旭紅在湖北工程學院圖書館發現夾在參考書里的紙條："娃，爺爺把棺材本取出來了。" 歪歪扭扭的字跡旁，是老人攢了十年的六萬元存單。當她顫抖著撥通視頻電話時，屏幕里的老人正就著咸菜啃冷饅頭，身后的土墻掛著她的碩士畢業照。

同一時空里，湖南莽山深處的江夢南對著鏡子反復練習唇語。這個半歲失聰的瑤族姑娘，在父母數萬次的口型教學中，硬是把 "花" 與 "瓜" 的發音誤差縮小到 0.3 秒。2018 年清華園迎新日，當聽見人工耳蝸傳來清晰鳥鳴時，她突然想起父親當年寫在黑板上的話："黑暗里的追光者，終將遇見黎明。"

如今站在東北大學實驗室的趙旭紅，總習慣在論文致謝頁留出空白。每年清明，她會帶著錄取通知書回到青山村。養父的土墳旁，李大爺新栽的松樹已亭亭如蓋。而在北京協和醫學院，江夢南帶領團隊研發的助聽算法，正讓更多山區聽障兒童聽見瑯瑯書聲。

兩代人用脊梁搭成的天梯，兩個被命運遺棄的生命，在暗夜里執著地傳遞著光。當趙旭紅在畢業典禮上說出 "知識改寫的不僅是個人命運" 時，禮堂穹頂的燈光恍若當年山間火炬，照亮了無數后來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