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介石的個人職業生涯中，一共經歷過三次下野，每次都可謂在倉皇中跌倒，但每一次他又都野心勃勃地重新站了起來……

01

軍事失利連帶政治失利

蔣介石的第一次下野，是在1927年的8月。那一年，蔣介石40歲，年富力強。

那一次的下野，是在蔣介石所謂“繼承孫中山遺志”，實行“軍政”的時期。所謂“軍政”，即在此期間內用軍法施行軍事統治——既用武力統一全國，又訓練人民接受“三民主義”。

作為當時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蔣介石，一路揮師北伐，隨著戰事的勝利聲望大增。當時的蔣介石，雖然有“總司令”之頭銜，但畢竟根基還淺，且強敵環伺。

頭號對手，自然是汪精衛。汪精衛在政治上咄咄逼人，而在軍事上，蔣介石還要面對一大票棘手的人物：以李宗仁和白崇禧為首的“新桂系”，擁有幾十萬大軍但和自己貌合神離的“基督將軍”馮玉祥，一直不聽話的實力派人物唐生智……

就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蔣介石在軍事上掉了鏈子。1927年8月，蔣介石命令北伐軍兵分三路，準備一舉吃掉大軍閥孫傳芳，結果卻中了孫傳芳的埋伏，全線潰敗，還丟了重鎮徐州，蔣介石的個人聲望也隨之跌到冰點。

8月9日，唐生智率先發難，發表通電，稱蔣介石“以軍治黨，以黨竊政”，要求海內忠實同志“共起而平亂”。武漢國民政府也立刻表明了態度：“一切均可磋商，對蔣氏個人，絕對不能相諒。”桂系、晉系、西北軍各路軍閥，亦趁機對蔣介石發難。四面楚歌之下，蔣介石只能在1927年8月13日，通電下野。

在下野沒多久之后，蔣介石就和自己的親信張群一起去了一次日本。曾在日本留學的蔣介石拜訪了黑龍會的老大頭山滿，并在后者的穿針引線下，拜會了很多日本政界的名流。

據《李宗仁回憶錄》里的記載，蔣介石當時還和日本首相田中義一密會，達成了一系列秘密約定：蔣介石承認日本滿洲利益并承諾反共，換取日本對蔣介石經濟和軍事上的支持——當然，根據李宗仁的說法，攜巨資回國后的蔣介石后來“賴賬了”。

其次，蔣介石去日本還要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提親”（注：1927年9月28日，蔣與宋美齡偕游日本，拜會宋母，最終達成兩家聯姻的共識）。經過了日本之行后，蔣介石如愿娶到了對他一生產生重大影響的夫人——宋美齡。宋家一直和江浙財閥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得到宋家也等于得到了孔祥熙家的支持，蔣介石等于收進了一只巨大的“皮夾子”，讓他在“軍權”之外又掌握了“財權”。在日本呆了40多天后，蔣介石脫胎換骨一般回到了國內，實力不降反增。

1928年2月，國民黨三屆四中全會在南京召開。當時，沒有蔣介石主政的國民黨內部斗成一片，只能恭請蔣介石“還朝”。在那一屆會議上，蔣介石被推舉為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軍事委員會主席，原來的“蔣校長”和“蔣司令”，從此成了“蔣主席”。

02

一心“集權”引發第二次下野

蔣介石的第二次下野是1931年12月15日，那一年，蔣介石44歲。

比起第一次下野，蔣介石當時在國民黨內的根基其實已牢固很多了。1928年國民政府已名義上統一了全中國，蔣介石在1930年的“中原大戰”中力挫馮玉祥、閻錫山和李宗仁，還收服了“小弟”——張學良。自覺威望空前的蔣介石，根本不會想到自己還會有第二次下野。他沒有意識到，有一點他和4年前的自己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他最有把握掌控的，還只是軍權而已。

當時的國民黨內手握“黨權”的，是立法院長胡漢民。胡漢民作為國民黨元老，當時在黨內的地位和威望是要高過蔣介石的。而且當蔣介石在前方帶兵作戰的時候，后方尤其是南京的黨內大小事務，都是胡漢民來統籌的。

手握“政權”的，則是行政院長譚延闿。譚延闿有一個很好的優點：善于調解。當時胡漢民和蔣介石兩人其實是互相看不慣的，譚延闿在當中起到了一個很好的調節作用。但1930年9月，譚延闿因腦溢血突然逝世。看似蔣介石又離“集權”近了一步，但在很多人看來，這未必是一件好事。蔣介石的親信陳立夫后來在他的回憶錄《成敗之鑒》中寫道：“蔣先生接掌行政院后，我開始擔心一種情況會發生，因為如今沒有一位能在蔣先生和胡漢民先生之間居中協調的人了。”

蔣介石此時希望借民意登上“總統”寶座，力壓五院一頭，尤其不再受胡漢民的掣肘。1930年11月，蔣介石謀劃通過《訓政時期約法》，削弱胡漢民的“黨權”，促成自己成為總統，實現真正的權力統一。這一舉動如人所料觸動了胡漢民最敏感的神經，兩人之間爆發了激烈的沖突和對立。這時，蔣介石做了一件大蠢事：在南京的湯山，軟禁了胡漢民。

汪精衛立即發表宣言，斥責蔣介石為“強盜之徑”。在廣州，孫科等人通電蔣介石“六大罪狀”；在廣東，有“南天王”之稱的陳濟棠隨即響應；在廣西，李宗仁、白崇禧第一時間附和……那些所有曾反對蔣介石的各路派別，相聚廣州，成立了一個“非常會議”，打出“打倒獨裁”、“護黨救國”的旗號，建立了“反蔣同盟”。1931年9月初，廣州政府直接派軍北上討蔣，寧粵戰爭爆發。

焦頭爛額的蔣介石隨后發現，不僅有“內憂”，還有“外患”。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發動“九一八事變”。“少帥”張學良的東北軍不放一槍，全線撤退，舉國嘩然。全國人民聲討張學良，大家也知道，張學良的背后，是他“拜把子”的大哥蔣介石，輿論很快轉向為“逼蔣抗日”。

1931年10月，蔣介石下令釋放胡漢民，但局勢已經不可挽回。12月15日，蔣介石宣布下野。

第二次下野的蔣介石，實力仍在。首先，蔣介石已經牢牢掌握了軍權。經過多年的刻意培養，蔣介石下野后，所有由黃埔系軍官率領的中央軍，只認蔣介石，不認其他人。

其次，蔣介石還掌握了財權。蔣介石下野的第二天就電告宋子文，趕緊支付蔣介石控制的中央軍的軍費。宋子文以閃電般的速度簽發了約2000萬元的經費，隨后向行政院提出辭職。新任院長孫科接手行政院，發現國庫幾乎空無一文，軍餉發不出，財政經費撥不出，政府幾乎陷入癱瘓。

第三，蔣介石在下野前，不僅在南京成立了中央臨時委員會，在各要害部門安插了親信，還按照自己的意愿改組了江蘇、浙江、江西和甘肅四省政府。此外，他還建立了“藍衣社”、“復興社”等特務組織為自己源源不斷提供各路情報。

指揮不動槍，籌集不到錢，任用不到人。最終，1932年3月1日的國民黨四屆二中全會，蔣介石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回到權力舞臺的中央。

03

政治經濟崩潰下的第三次下野

蔣介石的第三次下野，是在1949年。

經濟上，國民黨政府的“幣值改革”宣告徹底失敗，整個國民經濟陷入大崩盤；在軍事上，經歷了遼沈、淮海（徐蚌）、平津三大戰役，蔣介石賴以為豪的400萬國民黨大軍精銳主力已被悉數殲滅。

兵強馬壯的共產黨軍隊，隔著長江扣而不發，虎視眈眈。在凜凜寒風中，國民黨內的高層人士都已經認識到，只有一個選擇擺在他們的面前了：求和。而已被共產黨列為頭號戰犯的蔣介石，是和談的最大障礙。

1949年1月1日，蔣介石神情漠然地宣讀了《新年文告》，先是強調“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然后暗示如果共產黨答應這些條件，自己將下野。

對此，毛澤東發表的的新年文告《將革命進行到底》中對此進行了直接回應：“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將向長江以南進軍，將要獲得比1948年更加偉大的勝利。”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宣布第三次下野。這一次的下野，蔣介石還是希望如以往一樣“以退為進”。

首先，蔣介石這次放下了其他頭銜，但保留了“國民黨總裁”的職務，所以李宗仁上臺只是叫“代總統”，黨權依舊握在蔣介石受里。其次，在下野之前，蔣介石按老規矩，已將“身后事”安排得妥妥當當，特別是在最后退路上，讓陳誠去為臺灣省當主席，先行安排起來。

1949年的農歷春節，南京國民政府冷冷清清。但從大年初一開始，奉化溪口卻熱鬧非凡，國民黨的各大要員摩肩接踵地出現在溪口，說是給蔣介石拜年，實則還是要聆聽總裁的教誨。

國共兩黨的和談最終破裂，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頃刻之間攻破長江防線，國民黨在大陸的統治就此劃上句號……

據《歷史的溫度》 張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