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以色列侵略政權從時間洪流中抹掉
——內賈德,伊朗前總統
1
以色列對伊朗的恐懼有相當一部分來自內賈德。
嚴格來講,內賈德引起以色列人恐懼的那句話其實并不是“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而是“將以色列侵略政權從時間洪流中抹掉”。
這兩個不同說法看似大同小異,實則有著本質的區別,前者是針對以色列這個國家,從地圖上抹掉意味著將其趕出中東,后者則是針對以色列的“侵略政權”,鑒于美國和以色列自1979年以來,長期將“更迭伊朗政權”作為自己的目標,內賈德的“將以色列政權從時間洪流中抹掉”的真義應該是針鋒相對的“更迭以色列政權”,說得更精確一點,內賈德所要更迭的“侵略政權”,就是指“內塔尼亞胡政權”。
西方媒體將內賈德的言論故意誤譯為“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并解讀成徹底摧毀以色列,屬于“宣傳攻勢”的一部分。
2
“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雖是西方媒體篡改后的內賈德名言,奈何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是真理。
于是,很多人以訛傳訛,都以為伊朗要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
這成為美西方妖魔化伊朗,將其認定為“邪惡軸心”的一大論據,也成為內塔尼亞胡極右翼政府利用民眾的恐慌情緒主宰以色列數十年不倒的根源所在。
既然在內塔尼亞胡政府的敘事中,伊朗已然決定“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那就得有具體的方法,這個方法很快也被內塔尼亞胡政府非常自洽地找到了——使用核彈。
伊朗的核技術,在內賈德時期得到了突破性發展。
內賈德時期,伊朗成功提煉出可進入核燃料循環程序的鈾。
內賈德時期,伊朗在福爾多山區深處的地下建立核設施,開始鈾濃縮活動,該核設施具有非常強的抗擊打能力,眼下以色列的偷襲轟炸,雖然炸掉了伊朗中部的納坦茲核設施,但對于福爾多山深山地下的核設施,始終無可奈何。
內賈德時期,伊朗掌握了核燃料循環的全部技術,開始生產20%豐度的濃縮鈾,這是邁向武器級濃縮鈾(90%以上)的重要一步。
內賈德時期,伊朗在阿拉克建設了一座重水反應堆,該反應堆可以生產钚,這是制造核武器的另一途徑。
在2009年的一次訪談中,記者問內賈德,伊朗是否排除在未來制造核彈?
內賈德回答,我們不需要核武器。
記者又問,我可否嘉定你的答案是“否”?
內賈德態度微妙,不置可否,只是又重復了一遍之前的回答,并補充說,即使沒有核武器,我們也足夠自保。
記者提醒說,有人會注意到,你的回答里并沒有一個“否”字。
內賈德說,女士,你喜歡怎么解讀,隨便你。
以內賈德的硬漢式作風,在他當政期間,伊朗的核計劃原本可以更加突飛猛進,但內賈德受制于哈梅內伊。
哈梅內伊是伊朗的最高領袖,地位在總統之上,而伊朗的核計劃由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制訂,委員會直接向最高領袖哈梅內伊負責。
哈梅內伊在內賈德當政期間,發布了一條反核武教令,并批評內賈德在核事務上“太個性化”。
盡管如此,當美西方以核計劃針對伊朗時,內賈德仍然以“硬漢之姿”應對,稱伊朗在進行核計劃上絕不退讓。
3
特朗普繼承了小布什對伊朗強硬的立場,也就是說,一旦伊朗的核計劃轉向武器化,或來到武器化的臨界點,美國將下場干預,不排除武力手段。
美國對伊朗的核問題如此敏感,是因為伊朗核發展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美國自己。
早在1957年,美國就與伊朗巴列維王朝簽署了核合作協議,為期提供研究用反應堆和濃縮鈾燃料。
1974年,美國西屋公司參與了伊朗的核電站規劃,還為伊朗培訓核技術人員,包括麻省理工在內的很多美國高校都參與其中。
根據《紐約客》2006年的解密報道,在1970年代,美國曾默許以色列向伊朗轉讓核技術。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1979年突如其來的伊朗革命,美國可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像默許以色列擁有核武器那樣,默許伊朗發展核武器,畢竟,那時的伊朗巴列維王朝,還是美國在中東的關鍵盟友。
誰料,伊朗革命突然爆發,盟友轉眼成為敵人,美國停止了與伊朗所有核方面的合作,但為時已晚,伊朗已經有了發展核能的基礎,換言之,伊朗后來進一步發展核計劃的奠基人正是美國自己,可謂搬起石頭砸自自個兒的腳。
這是美國鐵了心反對伊朗核計劃、把伊朗稱作“邪惡軸心”(小布什時期)、將更迭伊朗政權作為己任的歷史原因。
以1979年為節點,伊朗和美國反目為仇,分道揚鑣,而內賈德也走上了人生的分水嶺。
內賈德家境貧寒,父親是鐵匠,虔誠信仰什葉派穆斯林的同時,打小對科學感興趣,考上了伊朗科學技術大學,這成為他日后專注于核技術的驅動力之一。
我們看內賈德,其實某種程度,就是看現在的伊朗,一方面是政教合一的制度,宗教信仰在生活中占重要地位,另一方面,伊朗的教育和科技并不弱,一些領域甚至排在世界前列。
1976年,內賈德大學畢業時,巴列維王朝已經處在風雨飄搖的狀態,虔信教宗的內賈德,以勤奮和簡樸著稱,對當時伊朗社會上過于西化的風氣嗤之以鼻,積極參與了地下伊斯蘭學生運動。
三年后,伊朗革命爆發,內賈德參與了德黑蘭的示威活動,并在革命后,穿上了軍裝,成為伊斯蘭革命衛隊的一員,在兩伊戰爭中擔任工程師和顧問,成為哈梅內伊的門徒,一步步走上伊朗的權力之顛。
4
內賈德發表“將以色列侵略政權從時間洪流中抹去”之后,被西方媒體曲解為“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但西方敲鑼打鼓的曲解和宣傳,反而令內賈德成為胡塞武裝、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等反以組織中的“偶像級人物”。
胡塞武裝曾模仿內賈德的言論,稱以色列是美國的中東腫瘤。
按照伊朗的政體,總統內賈德的光芒是不能蓋過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光芒的,在這種體制下,內賈德發展核技術的腳步某種程度上一直受哈梅內伊掣肘。
作為哈梅內伊的門徒,起初內賈德并無意挑戰哈梅內伊的權威,但隨著人氣的上升,威望的加強,一向以硬漢示人的內賈德,開始不甘心居于次要地位。
沖突開始在2009年,內賈德連任后,開始挑戰神學權威,暗示總統權力應高于宗教機構,由此觸犯哈梅內伊底線,二者的裂痕越來越大。
2011年,內賈德試圖解雇哈梅內伊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情報部長海達爾,誰料,哈梅內伊直接干預,并撤銷解雇令。為此,內賈德“礦工”11天以示抗議,公開對抗最高領袖的權威。
2012年,內賈德公開聲稱,伊朗是全世界治理最好的國家,暗諷伊朗宗教機構效率低下,引發哈梅內伊公開批評。
內賈德力推其心腹馬沙伊為接班人,但很快馬沙伊被哈梅內伊扣上“異端”的帽子,甚至明確表示,反對馬沙伊參選2013年總統選舉。
在內賈德的第二任期,哈梅內伊推動保守派議會,多次傳喚起訴內賈德的親信,以剪斷其左膀右臂。
過于頻繁的內斗,加上國際方面的壓力,內賈德第二任期內,核發展放緩,高豐度濃縮鈾(20%)的產量不如人意,福爾多地下鈾濃縮的規模也一直上不去。
在公開場合,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一直明確反對發展核武器,哈梅內伊認為核武器違背了伊斯蘭教義,并發布宗教法令,禁止生產、儲存和使用核武器。
2017年,內賈德試圖再度參選總統選舉,卻因“煽動騷亂”被取消資格,第二年,又因“濫用公款”被判6個月監禁。
之后,內賈德及其支持者,被排除在伊朗權力中心之外,雖偶有露面,批評政府,但孤掌難鳴,已無政治資本。
5
2005年,伊朗總統內賈德首次參加聯合國會議
小布什刻意避開內賈德,拒絕與他同框,兩個人在同一個大廳,小布什卻始終在“平行行走”,動作滑稽,場面搞笑,美國媒體調侃,這是“最遠的5米”。
遠與近,有時不是因為物理的距離,而是因為心靈的距離。
伊朗核科學家、前原子能機構負責人法里頓· 阿巴斯,在遭到以色列暗殺身亡之前,曾接受媒體采訪。
在采訪中,阿巴斯說,不害怕被暗殺,已經做了該做的事,他們把我列在暗殺名單上,我反而要對他們說聲謝謝認可,最重要的是,年輕人正在接替我們。
眼下,伊朗已積累了足夠制造多枚核彈的60%豐度鈾庫存(距離武器級的90%僅一步之遙),一旦伊朗政府突破哈梅內伊的法令限制,理論上可在數月內制造出核武器。
全文完
本文作者:哲空空,一個玉樹臨風的歷史學家,專注于硬派歷史故事和雜文隨筆。
本文3153字,原創不易,關注,分享,點在看,就是最大的支持。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