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申

地處豐臺區郭公莊西南的大葆臺漢墓，在升級改造了多年之后，終于重新開放了。近日，我終于安排出時間，到大葆臺實地踏訪了。

這座墓葬是目前北京地區發現的最大漢墓，也是北京地區規模僅次于明代皇陵的墓葬。咱們所知的西漢時代“郡國并行”制度，便可用這座大墓來作印證。

能夠發現大葆臺漢墓，純屬是個意外。1974年，北京東方紅石油化工廠正在找尋一處適合埋藏深層儲油罐的地點。結果，就在地質人員進行前期勘測的過程中，居然挖掘出土層深處的木炭、白膏泥與銅錢。這些老物件兒，于外行人看起來并不“值錢”，但它們確實是極具文物價值的，尤其對于見識了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物的專家而言。次年，北京市考古工作者在此接連發掘出兩座漢墓，二墓封土相連。考古人員認為，這是西漢廣陽王劉建及其夫人的墓葬。其中的一號墓為劉建墓，葬于前；二號墓為其夫人的墓冢，葬于后。由此可知，這是一座夫妻并穴合葬，即前人所謂的“同墳異葬”墓。

走進大葆臺漢墓博物館的常設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對漢代“郡國并行”制度的介紹圖版。通過圖版內容就會發現漢代“郡國并行”究竟是怎樣一種情形。西漢時期的北京地區，由漁陽郡、上谷郡、涿郡（房山區的部分地區歸入）與廣陽國組成；到了東漢時期，廣陽國被廣陽郡所代替，且范圍有所擴大。

廣陽國的政治中心在哪里？它的古城遺址大體是在如今房山區長陽鎮廣陽村附近。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此地是平原地區的重要交通孔道。

了解了“郡國并行”與大葆臺漢墓主人的廣陽國基本信息后，便走進了博物館的主展區。此處展區分成兩個部分：大葆臺漢墓與老山漢墓出土的文物，“黃腸題湊”為核心的墓葬展示。

按照參觀順序，先來說說這里的文物。

大葆臺漢墓已多次被盜，但殘存隨葬物品仍然十分豐富，總共達400余件，其中，在大葆臺漢墓中出土的玉器，無論是數量，還是精美程度，都值得一說。在這些玉器中，既有禮器，如璧、璜、琮、圭等，又有佩飾、玉匣(也就是此前常說的“玉衣”)、銅鎏金玉枕等，可謂是琳瑯滿目。

陳列在展廳內的玉佩飾中，多以動物、人物做剪影式片狀透雕。其中一件來自二號墓的玉舞人特別值得關注。按照北京文史學者王玲先生的描述：“（玉舞人）細腰長裙，水袖高揚，看來十分簡單，但抓住了舞蹈動作的流動瞬間，將飛揚的舞袖大幅度夸張，少柔媚而近樸拙，有一種粗獷、古樸之美，反映了漢代文化藝術的非凡氣勢，有以小見大的特殊藝術效果。”其他的文物，如回首飛鳳形玉雕、盤龍螭虎圓形玉佩等，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葆臺漢墓出土的銅器，有鎏金輔首、銅鏡、銅嵌松石帶勾、銅鎏金玉枕、銅豹及車馬飾具等多種，都是藝術品質上乘的佳作。此中，圖案設計精美的銅鏡，格外引人流連。星云紋銅鏡呈連峰式鈕，鈕外凸起一周連弧紋，連弧紋外分列四朵梅花，梅花之間有七顆乳釘，布局優美而又合理。四螭紋銅鏡有連珠紋座，座外四乳釘間飾四螭紋，螭的兩側復有鳥獸紋。而昭明鏡紋飾雖然簡單，但刻有優美的銘文詞句，曰“內清質以照明光輝象夫乎兮，一日月心忽而愿忠然壅塞不泄”。

看罷展柜里陳列的文物，步入主展廳核心空間，就看到了漢代最高等級的大墓了。大墓形制就是近來已經被廣泛介紹的“黃腸題湊”——一種漢代陵墓建筑中地宮(玄宮)建制形式，一般只是天子、諸侯王及他們的妻子，或皇帝特許的極個別寵臣才能夠享用。比如大將軍霍光，因扶保昭帝，功高權重，死后便被贈賜黃腸題湊、金縷玉衣等。然而，“黃腸題湊”究竟是何種樣式，在大葆臺漢墓發掘之前卻僅知其事，不知其實。

既然以如此高規制的“黃腸題湊”加持，這座大墓的內部又是怎樣的？參觀由“黃腸題湊”圍繞的墓室區域后我發現：在“黃腸題湊”之內，墓室分成前后兩個區域。前室相當于帝王的朝室，是宴會賓客、會見臣僚、處理政務的地方，里面擺放著漆床、石案、漆器及生活用品。后室相當于寢宮，是擺放靈柩的地方。而處于后室、由木槨環繞梓宮、左右與“黃腸題湊”相間的地方，就是所謂的便房。從大葆臺漢墓的平面圖可以看出，棺槨、黃腸題湊、內外回廊，以墓主人為中心，層層向外擴展，就如同北京的皇城、宮城、內城、外城一般。

展廳內，還能見到老山漢墓出土的部分文物。老山漢墓位于西長安街延長線路北、石景山區八寶山以西，地處首鋼小區之后。可惜的是，這座大墓被發掘時，其內文物所剩不多，但仍彰顯出了西漢王朝的盛世風華。

老山漢墓也采取“題湊”形制，只不過是栗木“題湊”，墓主人（有遺骨留存）是一位諸侯王的王后。而這位王后究竟是誰的夫人？有歷史學家認為是廣陽穆王劉舜或廣陽思王劉璜。此二人在位的大致時間，是漢元帝初元五年至漢哀帝建平四年（前44至前3年）。那時已處于西漢末年，兩位廣陽王也算廣陽國的倒數第三代、第二代諸侯了。

更多歷史學家認為：老山漢墓就是傳說中的戾陵。而此陵中埋葬的是廣陽王劉旦。這種說法來自北魏時期酈道元在《水經注》里“劉旦戾陵在梁山”的記述。據專家考證，漢代的梁山，大體就是而今的石景山。老山與石景山之間相去不遠，在石景山附近沒有發掘出漢代大墓的前提下，老山漢墓很有可能就是劉旦的埋葬之地。目前發掘出土的女性墓主人，或許是劉旦的夫人。

編輯/王勉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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