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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北省公安縣斗湖堤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wù)中心 孟凡霞

七月，公安縣斗湖堤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wù)中心公衛(wèi)科的瓷磚走廊蒸騰著暑氣，我攥著褪色的編織袋穿梭在辦公室之間。白大褂下擺掃過墻面時，總會帶起細微的風，像蝴蝶掠過水面留下的漣漪。每當彎腰拾起礦泉水瓶，金屬瓶蓋碰撞的聲響便清脆地漫開，恍惚間竟覺得，這枯燥的回收工作，也能譜成一首溫柔的小調(diào)。

同事們路過時總會默契地笑一笑，他們都知道，這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里，藏著一個老人的黃昏。

記憶總在蟬鳴最盛時蘇醒。程奶奶曾是我們科室最準時的"客人"，每個季度隨訪日，她的銀發(fā)總是梳得一絲不茍，布滿皺紋的臉上永遠掛著溫和的笑。直到那個午后，電話聽筒里持續(xù)的忙音像根細針，生生扎進我心里。

暮色初臨時，我騎著電動車穿過蜿蜒的街巷，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顛簸，將我?guī)У匠侵写迳钐帯＿h遠望見巷口那道佝僂的身影，程奶奶正用單薄的肩膀架著殘疾的兒子，在蒸騰的暑氣里艱難挪動。老人鬢角的白發(fā)黏在蠟黃的臉上，手里的塑料袋隨著步伐簌簌作響，像在低吟命運的苦澀。

"程奶奶！"我沖上前，卻在看清她懷里的廢品時驟然失語。上周家訪的畫面突然鮮活：昏暗的房間里，霉斑在墻面上肆意蔓延，餐桌上孤零零擺著一碟腌菜、一碗冷粥，墻角堆積如山的廢品，無聲訴說著生活的困窘。

"換點青菜錢。"她的聲音輕得像風中殘燭，我伸手握住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掌心的紋路里還嵌著撿拾廢品時留下的碎屑。

"奶奶，天這么熱，萬一中暑怎么辦？"我的聲音不自覺發(fā)顫，"以后科室的廢品都給您留著，月底來取就行。"老人本能地往后縮了縮，渾濁的眼底翻涌著不安："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別給你添麻煩，也怕別人說三道四......"我突然笑起來，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粗糙的手背："您就當多了個閨女！庫房的廢品都快把窗戶堵住啦，正愁沒人幫忙呢！"

從那天起，公衛(wèi)科有了獨屬的溫柔儀式。下班時，"記得把空瓶放回收角"成了同事間最溫暖的叮囑；午休時分，我總會蹲在庫房，仔細將紙箱壓平，把礦泉水瓶一個個摞整齊。斜射的陽光穿過玻璃，在我身上鍍出一層金色光暈，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守護他人的天使。

記得那個飄著桂花香的周五清晨，程奶奶帶著兒子如約而至。做完檢查后，我指著樓梯間鼓鼓囊囊的編織袋：“這里面是這個月的‘勞動成果’。”老人伸手摸索，觸到信封的瞬間像被燙到般縮回——里面裝著20元現(xiàn)金，信封上工整寫著“本月廢品清理預收款”。

“這太多了...我沒做什么...”她的聲音哽咽。我輕輕按住她顫抖的手：“庫房現(xiàn)在干干凈凈，多虧您幫忙呢！以后每個月都盼著您來！”看著老人最終收下信封，渾濁的淚水滑過皺紋，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我突然意識到，這二十元錢承載的，不僅是善意，更是一個人最后的尊嚴。

新來的護士撞見我往信封里塞錢時，忍不住追問。我只是笑著搖頭：“老人家要的不是施舍，是尊嚴。”漸漸的，科室里攢廢品成了默契，患者家屬們也悄悄加入。那些原本要丟棄的物件，在眾人手中化作承載善意的星河。

有人說，醫(yī)者仁心在手術(shù)臺的驚心動魄里，在病歷本的嚴謹字跡中。可我知道，真正的醫(yī)者仁心，藏在俯身拾瓶的溫柔里，融在掌心相握的溫度中，是將患者的苦難化作自己的牽掛，是用盡溫柔，讓每一個生命都能在歲月里，帶著尊嚴，從容生長。

每當我抱著編織袋走過走廊，總覺得里面裝的不是廢品，而是滿滿的月光——那是足以照亮一個人生命的，最溫暖的光。

編輯：朱紅劍 校審：鄭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