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索瓦人長什么樣？

2010年，科學家在西伯利亞的一座洞穴中發現了一節指骨，并從中提取出了獨特而神秘的古人類DNA。這一發現揭示出一個此前從未被記錄的人類族群——丹尼索瓦人。

然而，在我們人類的譜系中，丹尼索瓦人卻是“幽靈”般的存在。由于缺乏完整或接近完整的顱骨化石，科學家對丹尼索瓦人的外貌特征和地理分布了解有限。直到現在。

最近，兩項新發表于《細胞》和《科學》雜志上的論文，共同報道了對一具出土于哈爾濱的古人類頭骨進行的遺傳學和蛋白質組學研究。他們發現這具曾在2021年被稱為“龍人”（Homo longi）、甚至被定義為“全新的古人類物種”的古人類頭骨，實際上正是丹尼索瓦人。

這是首次將一具近乎完整的頭骨明確歸屬到這一早已滅絕的人類譜系。根據最新的研究成果：丹尼索瓦人有著突出的眉脊，以及有著與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相當的腦體積。

“龍人”的來歷

這具頭骨化石的故事可以追溯到1933年——它在黑龍江哈爾濱附近被意外發現，卻因戰爭而被藏匿了近一個世紀，直到2018年才重見天日，并被收藏于河北地質大學。

這個“巨大”的頭骨只保留了上部，下頜缺失。2021年，古生物學家季強（Qiang Ji）和他的同事首次發表了對這具頭骨的研究成果。他們驚訝地發現，這是目前已知最大的人屬頭骨之一，可容納的腦容量與現代人類相當。它擁有厚重的眉脊、巨大的方形眼窩、寬大的口部和異常發達的臼齒——這些特征讓它既不像智人，也不完全像尼安德特人。

據此，研究人員提出，這可能是一個此前未被識別的人類物種，并將其命名為“龍人”。然而，科學界也對這一結論持謹慎態度。由于當時研究人員并沒能從這具頭骨中提取到古DNA或古蛋白，因此關于“龍人”究竟是誰、與現代人類的親緣關系有多近，始終沒有確鑿的分子證據。

古蛋白質的線索

在季強發布了相關成果后，古遺傳學家付巧妹（Qiaomei Fu）與他取得了聯系。付教授曾參與了從西伯利亞指骨中提取到最初的丹尼索瓦人DNA的研究。她想看看“龍人”化石是否保留了任何古老的分子信息。

這具距今至少14.6萬年的古人類頭骨，屬于一個長期未被全面了解的族群——丹尼索瓦人。（圖/Q. Fu et al/Cell 2025 Q. Fu et al . /Cell 2025）

為了破解“龍人”頭骨的真實身份，付教授團隊展開了分子水平的深度檢測。他們首先嘗試從顳骨和牙齒中提取古DNA。然而這些嘗試并未成功，他們未能提取到任何基因片段。

但他們并未就此止步。相比DNA，蛋白質往往是一種更為堅韌的生物分子。因此，研究團隊改為分析頭骨顳骨中的古蛋白，并取得了令人驚喜的成果：他們成功提取并測序出95種古蛋白的片段。

研究人員將這些古蛋白序列與智人、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進行比對，發現在“龍人”化石中，有一種蛋白質序列與西伯利亞指骨樣本、以及在此前在青藏高原和臺灣澎湖發現的丹尼索瓦人蛋白質序列一致，而與智人和尼安德特人不同。此外，他們還找到了另外兩種確定性相對不那么高的蛋白質匹配。

這表明，“龍人”應是丹尼索瓦人。

來自牙結石的關鍵證據

盡管蛋白質結果已經提供了有力證據，但研究人員仍希望找到更直接的遺傳證據，以進一步確認“龍人”的身份。

他們將目光轉向了一片微小的樣本——牙結石。牙結石，即鈣化的牙菌斑，是口腔細菌長期沉積鈣化而成的生物礦物。雖然牙石中以細菌DNA為主，但也可能有少數宿主DNA殘留其中。因此，他們試圖從大量的細菌DNA中分離出宿主DNA。

紅色圓圈標示的是研究人員在這顆牙齒化石上刮取牙垢以進行基因檢測的位置。正是這一牙結石樣本中的古DNA，幫助確認這顆牙齒所屬的頭骨來自丹尼索瓦人。（圖/Q. Fu et al/Cell 2025 Q. Fu et al . /Cell 2025）

令人驚喜的是，他們真的找到了。研究人員從牙結石中成功地提取到了線粒體DNA（mtDNA），這是一種只通過母系遺傳的遺傳物質。通過與已知丹尼索瓦人的線粒體基因組比對，研究人員發現：“龍人”化石的mtDNA與西伯利亞丹尼索瓦洞穴中、生活于18.7萬至21.7萬年前的個體最為接近。

這種接近性不僅再次印證了它的身份，也暗示了中更新世時期丹尼索瓦人可能曾廣泛分布于亞洲的區域。

另外，這是首次從12000年前結束的舊石器時代的牙結石中成功提取出宿主DNA，為中更新世古人類的遺傳研究開辟了全新路徑。它表明，如果化石中殘留牙石樣本，那么科學家或許就能從中提取出人類的線粒體DNA，從而進一步了解史前人類的遷徙歷史。

形態與基因之間的缺口

能從一具近乎完整的頭骨中獲取丹尼索瓦人的DNA，本身就是一項令人振奮的突破。這意味著，我們終于能夠具體了解丹尼索瓦人的顱骨形態。

更重要的是，研究人員現在終于掌握了一具可以明確歸屬丹尼索瓦人的頭骨樣本。它不僅填補了“幽靈譜系”在形態學上的空白，也有望成為未來識別其他古人類化石的重要參照。

#參考來源：

https://www.cell.com/cell/fulltext/S0092-8674(25)00627-0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ence.adu9677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5-01899-y

https://arstechnica.com/science/2025/06/the-controversial-dragon-man-skull-was-a-denisovan/

#圖片來源：

封面圖&首圖：Chuang Z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