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最后一天拿到成績單，某科成績被老師降了？

還有機會討得回嗎？不試試怎么能知道呢？

作者：一腦袋糨子

瑞典初中升高中，游戲規則是這樣的。

所謂中考，一共考17個科目，分別為：1美術、2生物、3英語、4物理、5地理、6家政、7歷史、8體育、9化學、10數學、11第二外語（法語或西班牙語） 、12音樂、13宗教、14社會常識、15木工縫紉、16瑞典語、17工程技術。

這些科目地位平等不分主次，每科分數從A到E，分別是A20分、B17.5分、C15分、D12.5分，E10分。總分滿分340，如果哪科成績降格，比如從A降到B，總分相應地減2.5。

大多數科目沒有國家統考，由任課老師自己打分。學生兩三年里要交很多份計入成績的作業和參加很多計入成績的測驗，老師參照平日這些成績最后給總成績。歷年的作業和測驗，成績占比不同，越到9年級臨近畢業，成績的權重越高。

教綱里有評分標準，即學生達到什么水平，則應有什么成績。但是每個任課老師怎么理解這個標準，去評定學生的表現，是老師的權力。比如，一篇作文，字句是不是通順、詞匯算不算豐富、文筆是不是優美，老師說了算。學校有時會組織老師們一起評估同一份作業，以校準一下老師們的主觀想法。或者，遇到有爭議的評分，會有幾個老師一起重新評定，以消除某個老師的個人局限。但是說到底，定成績是老師的權力，即使校長也不能繞過老師修改某個學生的成績。

我娃的法語水平吧，基因缺陷，口拙耳拙，讀寫有A有B，聽說有C有D，總成績或B或C，都說得通。

以上為背景。

9年級的結業式在6月12日周四，發成績單，我娃發現自己的法語成績為C，大受震撼！因為15天前，法語老師Y已經跟學生們談好了最終成績，他當時告訴我娃，說給她B。

于是我娃滿場找Y，要確認C取代B不是一個疏忽。Y當場給的答復是，C是他現在認為對我娃合適的成績，但是這個調整背后的理由，因為學校打分系統網站故障，一時登陸不了，所以沒法當場跟我娃解釋。

我娃晚上回家告訴我這個變故。

此時，最后一個學期的最后一天已經結束，我們不再有跟老師見面的機會。

而隔天，也就是6月14日周六，成績網站將開放查詢，之前成績錄入工作肯定完成了。7月1日將憑總成績定出娃將被哪個高中錄取。

塵埃落定。

尚有可為乎？

也許吧。還我娃一個B我也許做不到，但是法語老師Y因此挨一記投訴，是我必須要做的。

他有什么過失嗎？有。

如果他半個月前成績談話（betygsamtal）的時候告訴我娃：你法語就是個C。我們會平靜地接受這個現實。

但他當時說他會給B。

這之后，學生們沒有參加任何會影響成績的活動。老師把B改成C，應該給娃充分的理由。但Y沒有做。

其實，他只要在6月12之前隨便找一天跟我娃重新談一下，比如說：“我原先給你B是看你讀寫比較好，想成全你一點，在B與C之間我給了B。但是現在老師們統一意見，聽說部分的權重還是要占比大一點，所以你的成績就只能是C了，我很遺憾。”完全一樣的基本事實，就是要降我娃的成績，我跟我娃居然還得承他一份情呢。

但是，現實里發生的是，定成績談話后的兩周里，什么也沒有發生，直到我娃在這個學校上學的最后一天，結業典禮上，仔細閱讀成績單，自己發現的，法語成績被老師蔫么悄兒地改了！

改成績這事，往高里改是送給學生的意外之喜，但是往低里改呢？給個看得過去的理由、見面安慰一下，是基本人味兒好嗎？即便這成績改得倉促，來不及提前再次談話，到了結業典禮上，也應該是Y追著我娃解釋這事才對。

那么，他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一種可能。他以往的經驗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許多事拖著不做，最后就拖沒了。反正我娃畢業典禮上發現成績被降了，也不一定有勇氣當場找他理論；就找了，也未必找得到；就找到了，隨便敷衍一下，等儀式結束，禮成，人已畢業，再也不見，學生和家長都不得不接受既成事實，這事就算結了。但反過來說，如果提前很多天重新跟我娃談，最后倆禮拜他可能就要面對我與我娃找他唧唧歪歪，死纏爛打，工作量激增。兩相比較，不如不說。

還有一種可能。他憑印象給我娃降的成績，較真兒要他論證打分過程的話，他拿不出原始底稿。不是學校打分系統臨時故障，而是他自己才是故障。這個老師年初請了大量病假，搞得我娃當時對怎樣才能提高成績毫無概念，以至于我寫郵件跟校長抗議過當時的局面。長期病假之后，一方面他缺乏與學生的溝通，另一方面他可能沒攢出足夠多的小考原始資料打分基礎。這樣一來，分是憑印象打的，隨心情一會兒一個主意，所以他不敢按職責內應做的那樣一板一眼地重新約談學生和家長。

如果是第二種，他不能完成打分論證工作，那么我一定不能讓他藏拙過關。也許逼得緊一點，我娃的成績還有商量，誰知道呢。

如果是第一種，那他要為怠慢我娃付數倍代價。既然不肯找我娃談，那么就要跟我娃和我兩個人談。如果不能在娃正經上學的時候花十幾分鐘談，就在暑假加班花一天時間來談吧，我是可以奉陪的。如果暑假加班是萬萬不可能的，那么秋季學期他一定得應對我的投訴，整理出半年前甚至一年前的底稿，跟校長跟Huvudmannen那里做這個論證了，最終還是要回復我一份論證。工作量乘五乘十都不一定。

更何況，為了論證他打分正確，他可能得驚動兩三個同事，一起把我娃的作業、試卷和口試錄音重新過一遍，拉同事下水給別人添亂，讓他跟同事賠人情去。

如果口試根本沒有錄音，也不是當初三個老師一起當場統一過意見后的評分，就更美妙了。我娃讀寫強聽說弱，只看讀寫的原始底稿，就更應該有B。

如果他不想把事情搞得這么麻煩，還有個出路：把我娃的成績改回B，不用給任何論證。我更愿意接受這個賄賂，彼此放過。

6月12日晚，我讓我娃給Y寫郵件，復述事件前因后果以及陳述我們的困惑。原文如下：

Ang?ende mitt betyg i franska ?rskurs 9 hade jag lite fr?gor om.

Under betygssamtalet sa du att jag kunde f? ett B som betyg, men nu i betygslistan st?r det C. Det enda vi gjorda mellan betygssamtalet och betygss?ttningen var att vi s?g en film, jag ser inte hur det kan p?verka mina betyg.

N?r jag fr?gade varf?r mina betyg ?ndrades, sa du att du inte kunde f?rklara eftersom du inte hade tillg?ng till min sammantagen bed?mning, som du beh?ver som st?d. Du sa att du skulle dubbelchecka med min sammantagen bed?mning senare eftersom du inte kunde ?ppna sidan p? mobilen under den tiden. Visst var det s??

Har du gjort det nu? Hur blev det?

白天的口頭談話，要復述留痕。雖然是發給Y的，但是，抄送校長和兩位班主任，人手一份。抄送，不是暗送，Y明明白白看得見。

然后我另給校長寫郵件。原文如下：

我從我娃處聽說，她的法語成績從結業談話時的B降成了C，學生們在這期間只看了一場電影，沒有參加任何影響成績的活動。老師Y給出的理由是電腦系統壞了，進不去，所以我娃的成績就成了C。

我認為這很荒謬。學校的計分系統壞了，后果無論如何不應該由學生承擔。

把我娃的成績從B降到C，可能影響她能不能被喜歡的高中錄取。我想老師和校長應該知道這事關重大。

我不知道學校的計分系統出了什么問題，老師的工作狀態如何，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是學校不可逃避的責任。望重視！

既然Y把困難推給學校的計分網站，那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聯系校長。

我直接給校長寫信，表達不信任Y的態度，內容里再描一遍“我不知道Y的工作狀態如何”，給Y告狀。

這里我故意惡心Y。事情本來是：結業式當天Y的手機登陸不了打分系統，所以他無法給我娃解釋成績被降的理由。我給改成了：Y說，因為學校打分系統網站故障，所以他把我娃的成績降了。

誰讓你沒有提前找我和我娃面對面談妥的。回避沖突，就給轉述和傳言留下了空間，后果嘛，辯誣的工作量，你自己兜著去吧。瑞典師范教育說，讓別人正確理解自己的意思，是教師一方的責任。“當家長的沒正確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是Y失職，我把這一點坐實。

6月12日臨睡，得到Y的回復：

這事我跟校長商量一下再說。

6月13日周五。上午7點24分，我收到校長的回復：

我不對成績本身做任何評論，老師對此全權負責。我會把這事移交給Y，由他繼續處理。理所當然，成績由學生的學科水平而不是學校的計分系統來決定。如果這事中間有什么差錯，我們會采取行動。

校長回復得無懈可擊。

首先，他對我這個家長為老師Y確權：打成績是老師的權力，校長無權評論。同時把自己摘了出來，把我進一步跟他唧歪的口子堵死。

其次，講清了他自己將采取的行動：催Y干活。

最后留了個活口：如果真的哪里有錯，可以改。

6月13日周五。下午16點21分，Y又簡短回復了我娃：

此事已經移交校長處理。等待通知。

這就不對了啊Y。打成績是老師的權責所在，你推卸責任，拉校長當擋箭牌，自己遁了，這是要連校長一起得罪？

至此，我其實已經對我娃的成績認命了，因為來不及了嘛。周六網站公布成績查詢，周五一整天，校長把雷推給Y，Y把雷推給校長。成績本身？沒人在乎啊。

6月14、15日周末，我復盤、展望：

周一我要給校長寫郵件：6月13日Y跟我娃說，娃的成績還是由校長說了算。但我覺得這事不對呀，我受過的師范教育說，打成績是老師的權力，校長無權過問。是咱們學校規矩與別處不同嗎？

把Y無知無能溜肩膀不肯擔責的罪過坐實。既然Y拿校長當擋箭牌，校長再護著Y，那就不只是于理不合，它于情也不順了。但是如果坐實了Y的罪過，校長他雇了這么個老師在學校干好些年了，他自己又是什么罪過？

這樣我就可以寫信給校長：我想投訴Y老師昏聵無能、校長您用人不明，投訴學校管理混亂。請問，我應該去哪里投訴啊？誰是負責人、聯系方式是什么？

起碼的，Y和校長，這個暑假甭想好好過。而我有一個暑假可以想接下來怎么辦。

但是，轉眼間以上盤算就都用不到了。

6月16日早上8點18分，Y給我娃發郵件：

你的法語成績，給你B。

一天云彩滿散。

復盤結語：

1 一碗雞湯：不要自我設限。有的事，不妨試試，成本不大，萬一能行呢？甭嫌麻煩，有人就盼著你嫌麻煩呢，不要如人所愿。反過來，要給給你添麻煩的人制造麻煩，也許他比你更怕麻煩呢？

2 一點方法論：要進攻，不要防守！不要試圖論證我娃為什么應該有B，而要懟住老師要他論證前B后C朝三暮四是什么操作？

3 一點硬知識：成績即使已完成錄入、開放查詢了，仍然是可以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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