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他是紅色報人的“賬房”,他是國民黨軍長的父親,他們見面,只點頭,不說一句私話。
誰也沒認誰,這不是小說,而是真實發生的父子命運。
父子分途:革命與反革命的宿命
熊瑾玎,1886年生,湖南長沙人,早年學醫,后棄醫從教。
1912年,他在長沙創辦“福興中學”,后發展為“福興商號”,表面經營藥材、布匹,實際是掩護進步活動的地下聯絡點。
1921年夏,他受陳獨秀、李大釗之托,參與建黨籌備。
1927年,武漢政府分裂,國共關系破裂,熊瑾玎公開身份轉入地下,負責中共財務與聯絡事務。
他在上海開設“福興商號”,表面是商人,實則負責南方各地黨的經費調配。
他是“紅色管家”,熟識周恩來、博古、陳云,經手的資金大多來自募捐、海外匯款以及貿易利潤。
工作謹慎,從不留下書面記錄,他幾次從租界警察手中脫身,一次靠港商擔保,一次靠裝瘋逃避審訊。
抗戰全面爆發后,他赴武漢,后遷重慶,成為《新華日報》總經理。熟人稱他“熊經理”,辦公桌上總是一摞賬冊、一壺冷茶。
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九點,不插手內容,只管賬目。
報社資金緊張,他自己貼錢印刷,有人問他為何這么做,他說:“黨的錢緊,省得我去報銷。”
抗戰勝利后,1949年前夕,他隨黨中央北上,留任中央紅十字會副會長,周恩來在北京飯店的一個飯局上提起他:“熊瑾玎,最可信賴的人。”
與此同時,他的兒子正指揮戰役,在國民黨的陣地上。
熊笑三,1905年生,幼年隨父生活,長沙福興中學讀書,后考入黃埔軍校。
他進的是騎兵科,訓練嚴格,槍法精準,1931年畢業,被分配至國民黨第八軍騎兵團,抗戰爆發后,他隨部隊北上。
1937年,他參與淞滬會戰,身穿黃呢軍服,佩雙槍,部隊駐扎在吳淞口。
日軍飛機轟炸持續三日三夜,他組織騎兵沖擊機場,雖未成功,但被上級記大功,此役后,他調入第200師,任團長。
1938年,南京保衛戰,他帶領一個騎兵營突圍,經安徽再返湖北,傷亡過半,他本人腿部中彈,傷口化膿,堅持不下火線,部下說他冷面,不講話,戰斗一打就沖在前頭。
1943年,他升任第五軍副軍長,1948年成為軍長,駐守徐州,是杜聿明集團的核心部隊之一。
父子關系始終模糊,抗戰期間,熊瑾玎在重慶報社接待一位“軍中代表”,是熊笑三,但他從未直呼其名。
交談僅限公事,稱呼“熊先生”、“您”,熊笑三也只稱他“資本家”,不涉及政治。
一位報社職員回憶,那天兩人交談僅五分鐘,氣氛僵硬,茶水沒動一口。
他們彼此警惕,彼此尊重,卻沒有一句“父親”或“兒子”。
淮海突圍:軍長的神秘逃脫
1948年11月,淮海戰役爆發。
第五軍,國民黨“王牌軍”,由熊笑三指揮,擔任杜聿明集團的預備隊,部署在陳官莊外圍。
邱清泉堅持救援陷入重圍的45師,熊笑三奉命跟進,結果被一同包圍。
外圍失守,內部斷糧,通信中斷,整個軍團陷入泥濘與絕望。
第五軍戰斗至12月下旬,終因無補給、無援軍,全軍覆沒。
熊笑三在戰局崩潰前兩天換下軍裝,穿上汽車兵衣服,將臉涂黑,背上戰術手冊和黃埔畢業證,從側翼難民口中混出包圍圈。
據幸存將校回憶,他沿著宿縣老路行走,日行夜宿,裝啞巴乞討,有人質疑他的身份,他用樹枝寫字:“要飯。”
他帶著一本戰術筆記和黃埔軍證,走了七天七夜,到達徐州郊外,被商人送往上海,后經香港逃脫。
香港當局沒有攔截他,他以“難民”身份入住九龍旅館,此時的熊笑三,不再是軍長,而是一名普通市民。
蔣介石對第五軍覆滅極度不滿,他認為熊笑三撤退過快,甚至有人上報其“暗通中共”。
熊笑三沒有申辯,他沉默,1951年,他被任命為“國防部中將部附”,不再有實際軍權,次年調任臺灣石門水庫管理局,負責工程規劃與壩體維護。
部隊身份被保留,待遇降等,這就是第五軍軍長的結局。
有舊部去看他,他坐在水壩邊喝茶,桌上放一本《水力工程概論》,有人敬禮,他回以點頭,再無當年沙場上呼號震天之勢。
他是少數逃出淮海戰場的軍長,也是唯一一個,后來定居北京的黃埔將領。
臺灣歲月:從將軍到水利工作者
1952年,熊笑三到達石門,不是前線,而是工地。
他手上沒有兵,沒有圖章,調令寫的是“石門水庫管理局工程專員”,軍銜保留,但僅限禮節使用。
他原是第五軍軍長,兵力三萬人,炮兵兩團,現在,負責三公里堤壩的排水和檢修。
辦公室是臨時搭建的木房,外頭泥地,一到雨季全是積水,他一只皮箱,一盞舊煤油燈,桌上永遠擺著尺規與鉛筆。
每天六點起床,七點到工地巡查,遇上地質測量,他就蹲地看圖紙,偶爾發言,多是問句。
他說得最多的一句是:“水往哪兒走?”沒人敢當作笑話,他始終自稱“水利工作者”。
午飯簡單,一碗米飯,配咸菜、豆腐干,吃得慢,晚飯不在食堂,在辦公室。多是罐頭或剩飯。
他的舊部少有聯系,有人從臺北來找他,說“熊軍長,我們聚聚。”他答:“我現在不是軍長。”
他不穿軍裝,不再說戰場,舊照全鎖在皮箱里,不示人。
有人問他后悔嗎,他說:“不講過去,現在壩修好,就好。”
他有嚴重失眠,每晚燈不熄,坐到深夜,讀《水利測量實用手冊》,邊看邊寫筆記。
他回信的字跡始終工整,落款寫“熊某”,有人說他變了,他不解釋。
那時,他和父親已完全斷聯,1973年,熊瑾玎病逝于北京醫院,享年87歲,葬于長沙近郊,熊笑三未能參加葬禮。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年,他收到了北京寄來的一封信,是母親朱端綬寫的,信紙微黃,字跡細密,她說:“你父親走得安詳。”沒有責備,沒有敘舊。
這是他與家人最后一次通信。
晚年歸途:跨越海峽的和解與終章
1979年后,兩岸關系出現緩和跡象,臺灣方面開放部分退役軍人赴大陸探親。
熊笑三沒有立刻申請,他等了兩年,直到1982年。
他沒有公開行程,只托人聯系北京方面,他搭飛機到廣州,再轉北京,同行的人說,他在飛機上沉默,不拍照,不發問。
到北京后,他下榻長富宮賓館,老戰友、舊鄰居來訪,他接待,言語不多。
有人提起父親,他點頭,再問多一句,他就沉默。
他去了長沙,去看熊瑾玎故居江背鎮石橋村,屋子是青磚瓦房,門口有一塊銅牌:湖南省革命歷史教育基地。
他沒有進去,只站在巷口,看了幾分鐘,有人認出他是“熊家后人”,他微笑,說:“來看親戚。”
回北京后,他長住友誼賓館,偶爾與舊友聚會,談的最多的是建水壩、測水壓,很少提軍旅,更不會提逃亡、調職。
他說:“水穩,人就穩。”這話聽來簡單,卻像句遺言。
1987年秋,熊笑三病逝于北京醫院,終年82歲,骨灰由親屬安葬于郊區,無公開追悼會,黃埔老兵送來一幅挽聯:“一身鐵骨,一生無聲。”
他的離去,沒有驚動臺灣方面,身份歸檔,無功無過,曾經指揮三萬人,如今靜默謝幕。
熊瑾玎的舊居現在仍在,村民記得他早年穿長衫,晚年穿干部服,種菜、看報、不說話。
而熊笑三的水壩工程,在臺灣石門仍在運作,他簽過的圖紙,仍貼在倉庫墻上。
父與子,兩條路線,從未交匯,最終也沒有回頭,有人說,他們是失敗者;也有人說,他們各自忠誠。
真實歷史不需要評判,它只需要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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