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烽煙里的相遇?
1940 年冬,重慶李子壩的防空洞里,鄭洞國摩挲著亡妻的照片,指腹劃過玻璃上的裂痕。作為第五軍副軍長,他剛從昆侖關戰役的血火中歸來,硝煙味還凝在肩章上。朋友們硬拽他去參加茶會,雕花窗欞外飄著細雨,他看見陳碧蓮斜倚在鋼琴邊,珍珠耳墜在昏黃燈光下晃動,指尖劃過琴鍵的聲音像極了亡妻生前最愛彈的《玫瑰玫瑰我愛你》。?
這個來自上海的女子,把法式香水和英文詩集帶進了重慶的霧靄。當她用涂著蔻丹的手指夾起鄭洞國的搪瓷茶杯時,他突然發現她無名指上有道淡疤 —— 后來才知是學開汽車時留下的。三個月后,他們在沙坪壩的教會醫院舉行婚禮,沒有鞭炮,只有防空警報在遠處嗚咽,陳碧蓮穿著改小的俄式呢裙,鬢邊別著朵用紙裹的假玫瑰。?
二、長春圍城的抉擇?
1948 年深秋,長春城墻的磚塊上結著薄冰。鄭洞國站在中央銀行頂樓,望遠鏡里能看見城外解放軍的炊火星星點點。陳碧蓮抱著狐皮暖手筒跟進來,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脆響:"共軍說再不開城,百姓就要餓死了。" 她的法式美甲蹭過作戰地圖,在長春的位置留下道紅印。?
那些日子,陳碧蓮的梳妝臺抽屜里塞滿了金條,是鄭洞國讓副官悄悄送來的。但當她看見傷兵在零下三十度的街頭凍掉腳趾時,又把整盒美國罐頭推給了衛生隊。10 月 19 日凌晨,新 7 軍軍長李鴻帶著起義文件走進指揮部,鄭洞國摸著腰間的勃朗寧手槍,忽然想起陳碧蓮臨睡前總愛哼的《夜上海》—— 此刻城外的解放軍正用喇叭播放同一首歌,只是節奏慢了許多。?
三、北京與長春的分野?
1950 年春,鄭洞國在東交民巷的招待所里拆閱信件。毛主席親筆信的宣紙還帶著墨香,而陳碧蓮的離婚信寫在印著 "長春鴻記綢緞莊" 的信箋上,鋼筆字洇開成模糊的團:"我離不開秋林公司的法國香水,就像離不開霞飛路的梧桐樹。" 他把兩封信并排放著,發現信紙上的折痕都呈四十五度角,像極了長春圍城時指揮部里那張被炮震裂的地圖。?
留在長春的陳碧蓮很快嫁給了綢緞莊老板,婚禮上的蛋糕是從北京六國飯店空運來的。她不知道鄭洞國在北京的胡同里學會了生煤球爐,冬天穿著打補丁的棉褲參加政協會議。1956 年,當她站在破產的綢緞莊門口,看著丈夫被債主追打時,鄭洞國正陪著周總理宴請黃埔同學,胸前的中山裝口袋里插著鋼筆,那是陳碧蓮當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四、1972 年的重逢請求?
深秋的長春,陳碧蓮坐在煤棚改的小屋里,數著窗臺上的凍瘡。收音機里播著 "批林批孔" 的社論,她突然想起鄭洞國說過孔子是山東人,和他老家文昌一樣愛吃煎餅。當鄰居把鄭洞國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她時,她正在給第三任丈夫(一個修鞋匠)補襪子,錐子扎進指尖,血珠滴在鄭洞國二十年前送的絲絨手帕上。?
她寫了三封信,都被退回。最后托人在北京飯店門口堵住鄭洞國,他正扶著拐杖往車里鉆,頭發全白了,卻梳得一絲不茍。"洞國..." 她剛開口,就看見他身邊年輕的警衛員遞過保溫杯,杯身上印著 "為人民服務"。鄭洞國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老了,聽不清上海話了。" 轎車駛離時,她看見后車窗上有道細微的裂痕,像極了當年重慶防空洞里那張照片上的紋路。?
暮色中的長安街,鄭洞國讓司機繞路經過天安門。城樓的燈光映在他眼鏡片上,他想起 1945 年在南京受降儀式上,陳碧蓮穿著旗袍站在觀禮臺,手里揮舞的小國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而此刻車窗外的銀杏葉正撲簌簌落下,蓋住了人行道上某個算命先生留下的卦簽,上面用朱砂寫著:"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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