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永加

北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六月，52歲的曾鞏從越州來到齊州（今濟南）任知州。在知齊州兩年的時間里，曾鞏為當地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尤其是其興修水利、治理水患，修建了大明湖北水門、百花堤以及齊州二堂等，給古老的濟南城市風光增添了更多色彩。

曾鞏最愛的大明湖，隋唐時叫“歷水陂”,北宋時叫“西湖”。濟南的地勢南高北低，群泉水域充盈，每到夏季，城內泉水毫無節制地往城北宣泄，往往會造成城外水患。對此，曾鞏非常重視，決心予以治理，經過考察了解后，于來到濟南的第二年三月，親自指揮動工修建了北門的水閘，起到了很好的調節水量作用，不僅使北城水患得到徹底解決，還可以隨時取水灌溉良田。

為連通大明湖南北，更好地調控湖水，曾鞏又修筑了一條貫穿大明湖南北的百花堤，將大明湖分成東湖與西湖，并在百花堤的兩旁栽植柳樹、種植花木，每當百花盛開時，這里成為一道絕美的風景線。人們通過這條百花堤，從大明湖南岸到北岸可以觀賞到不同的風景。曾鞏還在百花堤中間修建了芙蓉、水西等七座造型各異的石橋，使得東、西湖湖水暢順溝通；在湖邊和水中小島上修建了幾處亭、閣、水榭，成為當時濟南的旅游勝地。

曾鞏曾多次或騎馬或信步于百花堤上，欣賞湖光山色。當他一路到了北岸，登上北渚亭，望著遠處的景致，觸景生情，寫下了《百花堤》一詩：“如玉水中沙，誰為北湖路。久翳荒草根，未承青霞步。我為發其枉，修營極幽趣。發直而砥平，驊騮可馳鶩。周以百花林，繁香泫清露。間以綠楊陰，芳風轉朝莫。飛梁憑太虛，嶢榭躡煙霧。直通高城顛，海岱歸指顧。為州乏長材，幸歲足秔稌。與眾飽而嬉，陶然無外慕。”據詩中記載，原先百花堤一帶是被荒草淹沒的水地，經過治理后，筆直平坦的大堤上，人們可以騎馬暢行，兩旁種植的花草樹木令人心曠神怡。

在大明湖北岸，曾鞏修建了一座雄偉壯觀的北渚亭。高高的臺子上面，飛梁和重檐好似籠罩在云霧中一般，仿佛人間仙境。大明湖儼然成為濟南人休閑避暑的好去處。盛夏，人們來到這里，賞景、乘涼，戲水、垂釣，緩解暑熱，或泛舟湖上采蓮，觀賞荷花，靜享清涼。文人墨客來到濟南，也必要到大明湖打卡留念。在曾鞏的筆下，大明湖的荷花格外優美，“行到平橋初見日，滿川風露紫荷香”“一川風露荷花曉，六月蓬瀛燕坐涼”。

宋時，濟南的夏天也是很熱的。當時齊州府衙就在大明湖東南岸邊不遠處，公務之余，曾鞏喜歡到大明湖避暑賞荷。對于大明湖的避暑功能，曾鞏由衷感慨，曾寫下《西湖納涼》一詩：“問吾何處避炎蒸，十頃西湖照眼明。魚戲一篙新浪滿，鳥啼千步綠蔭成。虹腰隱隱松橋出，鷁首峨峨畫舫行。最喜晚涼風月好，紫荷香里聽泉聲。”

曾鞏常邀請家人和朋友一起來大明湖游玩、納涼。他親自劃著租來的小船，來到環波亭，這里四周樹木蔥蘢，回廊清幽。曾鞏有感而發，寫下一首《環波亭》：“水心還有拂云堆，日日應須把酒杯。楊柳巧含煙景合，芙蓉爭帶露華開。城頭山色相圍出，檐底波聲四面來。誰信瀛洲未歸去，兩州俱得小蓬萊。”

曾鞏在濟南任職期間，還開發建設了西郊一帶的趵突泉景區，這里也成為人們避暑的好地方。宋時趵突泉曾被稱為檻泉。曾鞏感此佳景，寫下《趵突泉》一詩：“一派遙從玉水分，暗來都灑歷山塵。滋榮冬茹濕常早，澗澤春茶味更真。已覺路傍行似鑒，最憐少際涌如輪。曾成齊魯封疆會，況托娥英詫世人。”

曾鞏在趵突泉修建了兩個驛館，用以招待賓客，命名為歷山堂、濼源堂，并親自撰寫了《齊州二堂記》：“今濼上之北堂，其南則歷山也，故名之曰歷山之堂。……今濼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濼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濼源之堂。”

熙寧五年(1072)閏七月，青州知州趙抃調任成都，正好路過齊州。此時的齊州，經過曾鞏一年的治理，已是泉清水凈、州安府閑，一派祥和景象。曾鞏與趙抃可謂老熟人，早在曾鞏任越州通判時，就與當時的杭州知州趙抃認識，并成為好友。趙抃此次路過齊州，曾鞏自然是熱誠相待。當時正是酷暑時節，曾鞏就在風景如畫的西湖邊招待趙抃，然后又帶趙抃來到城西郊觀賞飛泉瀑流，尋覓清涼。

此時檻泉就已經很有名氣了。由于檻泉在曾任寺丞的劉詔家旁，人們觀賞趵突泉、避暑乘涼往往要到他家里去。所以，曾鞏就帶著趙抃來到劉詔家。宋時寺丞為九卿的助理官員，劉詔是歷城人，去職后返鄉居住在歷城，恰巧他家就在檻泉附近，他專門在泉水旁修筑了一個小亭，取名“檻泉亭”，以供閑暇時觀覽泉水美景。劉詔是一個好客的人，對曾鞏和趙抃照顧有加。那一天，二人玩得很盡興，晚上被留在劉詔家中納涼、住宿。月光下的檻泉別有一番景致，涼風習習，令人暑氣頓消，涼爽如清秋。曾鞏感于二人的友情，賦《送趙資政》詩送趙抃：“鎮撫西南眾望傾，玉書天上輟持衡。春風不覺岷山遠，和氣還從錦水生。學舍卻尋余教在，棠郊應喜舊陰成。歸來促召調爐冶，莫為兒童竹馬迎。”

趙抃看到趵突泉噴涌不息的情景，想起蜀都與海通的海眼，其騰空之勢又如錢塘江那洶涌的浪潮。為感謝曾鞏與劉詔的盛情款待，趙抃有感而發，賦詩相贈，寫下《寄題劉詔寺丞檻泉亭》一詩：“泉名從古冠齊丘，獨占溪心涌不休。深似蜀都分海眼，勢如吳分起潮頭。連宵鼓浪搖明月，當暑迎風作素秋。亭上主人留我語，只將塵事指浮漚。”

這次齊州之行，不僅讓趙抃有了到趵突泉乘涼避暑的機會，更讓他看到齊州欣欣向榮的局面，以及曾鞏出色的治理才能，趙抃十分高興，對曾鞏的仕途給予更高的期許，于是又贈以《寄酬齊州曾鞏學士二首》：“太守文章聳縉紳，兩湖風月助吟神。訟庭無事鈴齋樂，聊屈承明侍從人。樂天當日詠東吳，一半勾留是此湖。歷下莫將泉石戀，而今天子用真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