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夜,得到創始人、《文明之旅》主講人羅振宇,以《一起監督羅振宇寫稿》為題,在視頻號里直播自己的寫作過程。整個直播持續了8個多小時,據不完全數據,同時在線的觀眾一度達到了近14萬人。這場直播,揭示了數字時代知識生產的一些新特征。
直播界面上提供了購書鏈接
在這個一切皆可直播的時代,知識的生產與傳播,似乎也變得前所未見地公開化。羅振宇直播寫稿過程,仿佛打開寫作的黑匣子,打破了知識生產的神秘性,讓觀眾窺知其隱而未顯的運思過程。觀眾看到知識網紅寫稿并非下筆如有神,而是和我們每個人相似,會卡殼,會抓耳撓。這種“透明式寫作”的直播過程解構了普通人對知識階層腦力勞動的完美想象,把寫作這一少數人從事的工作拉下“神壇”。甚至,播主在直播間里和網友之間的互動,也能成為其寫作的素材——這些都構成了知識付費時代以及數字時代知識生產的扁平化特征,即,每個個人都能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知識構建、知識傳播中的一個節點。
同時,羅振宇直播間屏幕上不斷跳出《文明》被搶購的成交提示,商品頁銷量顯示2700多本,更成為這種寫作直播的附加產品。
類似的直播其實并不鮮見,在B站等視頻平臺上,至今仍活躍著不少學習博主、創作博主。他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將鏡頭對準自己,然后沉默著,書寫著,寫到高興處,便憑任鍵盤中雀躍出清脆的鳥鳴。羅振宇的寫作直播與他們大體相似。就標題而言,一個典型的學習直播,常常會在標題中邀請觀眾來監督其學習過程。羅永浩也采納相同的引流話術。
羅翔是B站知識區極速發展的符號和象征
早在1979年,法國哲學家利奧塔就在《后現代狀態》一書中預言道,在一切知識都被轉譯為“信息量”的后現代社會中:“自我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并不孤立,它處在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復雜、更多變的關系網中。不論青年人還是老年人、男人還是女人、富人還是窮人,都始終處在交流線路的一些節點上,盡管它們極其微小,或者更應該說:處在不同性質的陳述經過的一些位置上。”信息革命使得每個人都擁有了自我陳述的權利,于是,“這些陳述一邊穿過他,一邊確定他的位置”,他們既會是敘述主體,也會是被敘述的客體。
這就使得我們不得不回應知識與大眾之間關系的問題。如何回答這一問題,在當下正變得愈發關鍵,愈發緊迫。在我們的潛意識中,某些特定的知識仍然是被階級格差所塑造的。
當一個農民工開始寫詩,或研究海德格爾時,必定會有無數在既有的知識生產秩序中,占據一席之地的知識上的有產者,對其報以審視的,批判的目光,或同情的,有限的贊許。很多時候,當我們說知識是某種硬通貨的時候,就意味著,我們需要用它去兌換更實用的社交籌碼或階級圖騰。而以知識去敵視大眾,抑或用大眾來壓倒知識的企圖,都是無意義的。我們首先需要檢視“大眾”這一概念,在我們的社會潛意識中留下的殘影。何謂“大眾”?這一被想象出的“大眾”,能否成為知識的主體?
范雨素被認為是素人寫作的典型
英籍奧地利裔作家埃利蒂斯·卡內蒂在《群眾與權力》一書中,如此解釋“大眾”——他稱之為“群眾”——的形成:“在群眾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解放。在此之前,群眾并未真正存在過,只有解放群眾才真正創造出群眾。”
然而,在此種“開放性的群眾”之外,同樣存在著“封閉性的群眾”,之于他們,塑造認同感的重要手段之一,即是不斷制造出區分。知識就這樣被這些封閉的小團體生產出來。而在碎片化的當代網絡空間中,群眾的封閉與撕裂,使得互聯網誕生之初,對某種基于技術平權的“互聯網精神”的大共同體的想象,崩解為無數小共同體。每一種興趣都能形成固定的圈層,這些圈層的內部秩序往往極為中心化。 如同百度貼吧、微博飯圈以及豆瓣小組,它們大都是被以垂直化的組織形式構建起來的。
裝修工人在街邊讀書
那么,在此情形下,我們還能否想象一個最普遍意義上的”大眾”?須知,任何一種定義大眾的嘗試,都是對葛蘭西所謂“文化霸權”的爭奪,都會在大眾的內部塑造出他者。
時至今日,我們應該承認,在賽博空間中,“大眾”始終是一個開放、流動、多元的概念。它如同漆黑的池水,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向它輕輕擲出一粒石子,等待這石子掠過水面,形成知識的漣漪。
來源:王昔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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