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秦智》編輯部
這個夏日的早晨,長安街頭,車水馬龍。晚風吹過鐘樓的灰墻,廣場上仍有青年在拍照、散步、交談。他們并不知道,一位曾改變他們命運走向的老人,已在不遠處悄然離世。
張勃興。一個在多數人記憶中模糊甚至陌生的名字。他不是喧嘩的改革者,也不曾留下振聾發聵的口號,但在中國西部的土地上,他用27年,在人們不曾注意的角落,默默建起一座橋——名為“陜西中國西部發展研究中心”。在那段權力之后的漫長晚年,他用一座智庫,延續了一份執著的信仰。
01
轉身進退之間的另一場“建設”
1998年,西部。比沿海慢了一個身位,發展、機遇、視野都在遲到。
這不是張勃興第一次面對“西部”的滯后,但這次,他不再是省委書記,而是一個離休老人。按慣例,他本可以選擇閑適的晚年,在庭院中讀書、下棋、與老友偶爾小酌。但他沒有。他說:“西部不能再等,不能再靠。”
那一年,他68歲,帶著張斌、潘季兩位老同志,在西安交通大學,創辦了全國高校中第一個專注西部發展問題的智庫——陜西中國西部發展研究中心。
他自己擔任理事長,幾乎事必躬親。他要的,不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學術機構,而是一支能扎到地里、進得會議、出得報告的研究力量。他清楚:真正的問題不在于我們知道多少,而在于我們做了多少。
在后來的日子里,這所看似低調的小型智庫,開始成為陜西、乃至西部不少政策背后的“幕后推手”。
02
不是象牙塔,是泥土里的思考
張勃興厭惡“清談”。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研究,不是關起門來寫幾篇稿子,而是為解決現實問題出力。”
上世紀90年代末,國企改革如火如荼。他帶著中心的研究人員走進寶雞的廠區、進入會議室,也和一線工人談。他要搞清楚,改制中的問題到底在哪,老百姓擔心什么,企業家猶豫什么。
那時候沒有“課題經費”四個字,調研是靠人情與信念支撐。他們寫出的報告,直接遞送到國務院領導案頭,并屢次被采納。這不是偶然,而是一個老干部多年政治經驗與新型智識系統交匯的結果。他以一種近乎樸素的方式提醒我們:智庫,不是輿論的裝飾物,而是政策與現實之間那道緩沖又推動的“壓力閥”。
此后的20多年,從脫貧攻堅到資源型城市轉型,從循環經濟到高質量發展路徑,中心幾乎每年都有報告被采納。他從未公開張揚,只在一次會議上輕描淡寫:“有用就行。”
03
轉身進退之間的另一場“建設”
2018年,他已經88歲。按常理,早該告別一切事務。但他卻親自帶隊前往銅川調研城市轉型。那是一個塵土飛揚的十月,他身穿淺灰色夾克,扶著欄桿走過舊礦區、耀州窯、現代農業園區,又在人民公園的湖邊停下腳步,看著孩子奔跑。
“民生,是最大的政治。”他說。那一刻,沒人覺得他是個“老干部”。他更像是一個走過幾十年風雨,卻依然愿意傾聽與勞作的老人。他身上沒有傲慢,只有篤定。
銅川的調研報告,他親自審改十余次。他要的是建議能落地,而不是好看的詞句。這種對文字與實地的雙重執拗,成了中心研究人員的“傳家寶”。
一張論壇的海報,一種思想的延續。
張勃興知道,真正的改變,不止要有政策建議,更要有思想的傳播。他親自主持舉辦“西部發展論壇”,從于光遠、吳敬璉到唐家璇,他請來了中國最一線的思想者,讓他們與西部的干部群眾面對面。
那不是高高在上的講座,而是一種“解放思想”的集體練習。他相信:“干部的視野決定一座城市的命運。”
他又推動創辦了《西部發展論壇》(后更名為《秦智》)雜志和智庫官網,用最樸實的語言,把那些復雜的政策思路轉化為干部能懂、群眾愿看、學者想繼續探究的內容。
他明白,思想不是放在文件柜里,而是放在街道與田野之間。
除了田野中的奔走,他同樣重視文化建構中的“話語權”。
他深知:政策研究不能只是經濟語言,還必須有文化認同的深層支撐。他親自推動中心研究人員著書立說,強化智庫的思想延展。他為《絲路中國段文化樣態研究書》《國家156項工程在陜企業紀》等多部重磅著作作序,不僅肯定學術價值,更提出要“用文化凝聚共識,用記憶喚起認同”。
這是他對西部,不僅停留在“發展”層面的關注,更延伸至“精神家園”的塑造。
他不只是一個調查員,更是一個敘述者。他以行動和文字,為西部書寫、為西部存證。他知道:一個地區的崛起不僅要有數據,更要有講述自己的能力。而他,就是那個為西部講故事的人。
04
一個人的背影,是一群人的方向
2016年,張勃興主動卸任理事長,轉為“榮譽理事長”。他說:“年輕人要上來了。”他親自挑選并扶持了新的班子。中心的制度體系、研究方向、團隊培養,早已在他手中逐漸穩定。他的角色,慢慢退到幕后,卻沒有離開。
有一次新領導遇到研究方向的爭論,他只說了一句:“我們不能為寫而寫。”話語輕,但分量重。這是一個老人的“最后領導”。
他深知智庫不是一朝一夕的輝煌,而是一個“種樹人”的職業。他愿意坐冷板凳,也愿意忍慢、忍誤,等待真正的成長。
05
他走了,但他的信仰留下來了
張勃興離世,沒有訃告滿城,沒有媒體頭版。他如他一生那樣沉默、簡樸。但他留下的,卻不是一紙功過表,而是一種看問題、想問題、改問題的方法論。
他用27年,從一間辦公室、一堆草稿紙開始,把一個空洞概念——“西部智庫”——做成真正能落地、有影響、有繼承的制度平臺。他讓“離休”這個詞,有了新的注解——不是歸隱,而是繼續作為公民、知識分子、老干部、智者,為這片土地做出回應。
他用行動告訴我們,真正的信仰不是留在報告里,而是在我們面對具體困境時的堅持、耐心與誠實。
06
一座智庫,一種精神,一位老人
長安少了一位老人,西部少了一位智者。車流繼續,會議繼續,但這片土地,永遠記得有一位老人,曾用他全部的力量,為它搭建起一個可以思考的空間。
他的去世沒有儀式感,卻有一種穿越時間的力量——讓人想起“為什么要研究”、"為什么要堅持"、“為什么要信仰”。
他是一塊老磚,但蓋起的是新樓。他是一盞舊燈,但照亮的是后來人。
愿張勃興的名字,留在那份份調研報告中,留在干部的對話里,留在那些不為人知但意義深遠的政策改變中。
更愿我們在他的信仰之上,繼續建造屬于這個時代的智識高地。
老書記,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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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 | 昕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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