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的菜里必須放蔥姜蒜!”1959年秋的一天,毛澤東的衛(wèi)士長李銀橋站在廚房門口,對正在備菜的程汝明叮囑道。案板上擺著兩盤剛出鍋的炒肉絲,一盤泛著油亮的醬色,另一盤則青白分明。這道看似尋常的飲食分歧,最終成為毛澤東與江青分桌而食的導(dǎo)火索,也開啟了程汝明在中南海長達十五年的特殊廚師生涯。
提起給江青做飯,程汝明總是搖頭:“這位女首長的飯最難伺候。”這倒不單指她挑剔的口味——要清淡卻要有味,要南方風味又得摻點西式做法,最要命的是她對分量的苛刻。她吃雞只挑拳頭大的雛雞,吃魚要現(xiàn)殺現(xiàn)烹,就連時令蔬菜也得掐著最嫩的尖兒。有次廚房送來半斤豆芽,她竟讓人把豆瓣全掐掉,只留象牙白的莖段。炊事班的老王私下嘀咕:“這一盤豆芽夠咱食堂炒三桌了!”
毛澤東的飲食哲學(xué)與江青截然不同。他最愛那碗不用醬油的紅燒肉,用糖色炒出的琥珀光澤里,藏著程汝明獨創(chuàng)的秘訣。這事說來有趣,毛澤東不吃醬油的怪癖,竟源于少年時在醬油缸里瞥見的蛆蟲。可江青對此嗤之以鼻,某次聽說主席要吃紅燒肉,她當著眾人的面數(shù)落:“好東西那么多,偏要吃這油膩膩的!”這話傳到主席耳朵里,才有了那句著名的“吃不到一起就分開吃”。
程汝明被調(diào)去給江青掌勺,說來也是陰差陽錯。1961年深冬,三位大廚被叫到江青住處“比武”。頭天某位師傅做了淮揚名菜清燉獅子頭,江青嘗了兩口就擱下筷子。第二天另一位呈上粵式白切雞,她嫌皮不夠脆。輪到程汝明時,他端出碗看似普通的陽春面——高湯是整雞文火吊的,面條用雞蛋和堿水反復(fù)揉壓,連蔥花都切得比頭發(fā)絲還細。江青吃得碗底朝天,程汝明心里卻咯噔一下:“這下走不脫了。”
伺候這位“事多”的女首長,程汝明練就了十八般武藝。她吃西瓜要現(xiàn)切現(xiàn)吃,剩下的半拉瓜若擱到下午,準得挨訓(xùn);酷暑天想吃冰激凌,得用新鮮牛奶現(xiàn)打,還得摻點碾碎的核桃仁;就連普通的炒青菜,也要分裝成五六個小碟,每碟不能超過三口量。有回她突然想吃薺菜餛飩,程汝明帶著三個幫廚跑遍京郊,硬是在殘雪里扒拉出兩筐嫩芽。
最讓程汝明頭疼的是江青的“養(yǎng)生經(jīng)”。她篤信西醫(yī)營養(yǎng)學(xué),每天要吃夠五種顏色食材,蛋白質(zhì)和維生素必須精確計算。有次程汝明做了道翡翠蝦仁,她盯著碧綠的青豆數(shù)了二十多粒,轉(zhuǎn)頭對保健醫(yī)生說:“今天的植物蛋白攝入量不夠。”程汝明在旁邊聽得直冒汗,從此備菜時總揣著個小本,把每樣食材的營養(yǎng)成分記得門兒清。
不過話說回來,江青對程汝明的依賴也到了寸步難離的地步。某年春節(jié)程師傅請假回家,代班廚師做的茄汁魚片讓她大發(fā)雷霆:“這酸甜比例差了三分!”嚇得管理員連夜派車把程汝明接回來。自那以后,程師傅的灶臺邊總備著個鋪蓋卷——江青夜里想吃宵夜,他得隨叫隨起。
特殊年代里,廚房成了微妙的政治晴雨表。程汝明發(fā)現(xiàn),每當江青心情煩躁時,就愛吃甜到發(fā)膩的薩其馬;若是連著幾天點西湖醋魚,多半是要接見外賓了。有次她突然要喝苦瓜汁,程師傅多嘴問了句:“要不要加點蜂蜜?”她立刻沉下臉:“你只管做,少打聽!”這話讓程師傅后脖頸發(fā)涼,從此再不敢多言半句。
1976年的秋風卷走中南海的炊煙時,程汝明正在給江青蒸最后一條武昌魚。他照例掐著秒表等放鹽的時機,卻不知此時的政局已天翻地覆。當專案組來調(diào)查時,這個燒了半輩子菜的老實人只說:“我就是個做飯的,首長愛吃啥就做啥。”這話倒也不假,他抽屜里攢著三百多張菜單,每張都按日期編著號,從清炒時蔬到法式焗蝸牛,筆跡工整得像賬本。
晚年的程汝明在“程府宴”掌勺時,總愛跟徒弟們念叨:“給大人物做飯,三分看手藝,七分看心思。”他獨創(chuàng)的“無醬油紅燒肉”成了鎮(zhèn)店之寶,金黃的糖色裹著肥而不膩的肉塊,嚼起來竟有淡淡的焦香。有食客好奇:“當年真沒挨過批斗?”老爺子瞇眼笑道:“咱就是個火頭軍,菜炒得好吃就是本分。”爐火映著他滿是皺紋的臉,那些在中南海煙熏火燎的歲月,都化作了鍋鏟與鐵鍋碰撞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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