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辛新片《醬園弄·懸案》終于讓華語影壇熱起來了,一樁民國奇案被逆市而為的全明星陣容、大制作勾勒出超越“血色”的時代浮光,這部電影成為2025年甚至近年來最有爭議的華語巨制是最不需要爭議的事實。類型片、都市傳奇、歷史野史、官司案宗……無論男女,任何觀眾都可以選擇自己最駕輕就熟的視角走進影院,用自己的知識結構、價值觀以及生活閱歷對陳可辛的導演意圖,進行重構和轉譯,一百人心中就有一百個“詹周氏”。
但英文片名She’s got no name依然是全片最重要的表達,并且因為章子怡、楊冪和趙麗穎三位女演員各自突破性的表演,讓此片在女性力量和女性角色的探索意義格外炙熱撩人。先說章子怡,她接受了妝造的設定,臉上泛紅的胎記就像宿命的詛咒,就像是被人毆打過的,輕微的,類似齙牙的細節又讓這個女人隱隱有小動物般的惶恐不安,為后面的劇情埋下伏筆,她突然在極度恐懼中以動物本能的方式,露出尖牙試圖咬住警察的胳膊。詹周氏無論在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長期遭遇剝削、虐待,因而神經質、脆弱、恐懼成為章子怡幾乎沒有涉足過的人物狀態,她完全不能像玉嬌龍、宮二那么旗幟鮮明、堅定地把自我第一時間放在第一順位。極致、殘酷、傳奇的類型片為何經久不衰地吸引大導演們出手打撈重述,恰恰是因為當下我們在高速運轉、龐雜信息中很難慢下來、靜下來去獲得共識,詹周氏的意義絕非在她如何殺夫又如何僥幸獲赦不是重點,重點是日常生活中,那些已經在平靜的瘋感中蓄力的普通人如何在被動的搖晃中逐漸冷靜下來并最終完成反手一擊,章子怡的表演難度無疑是超出前作的。
王許梅(楊冪 飾)和西林(趙麗穎 飾)兩個女性角色對于詹周氏覺悟的重要作用,猶如“左右護法”,三個女人一臺戲,詹周氏、王許梅和西林出場時分別代表著與男權相處的三種選擇:屈服、獻媚和周旋。王許梅證明了,女人依靠身體作為求生的武器是行不通的,過生日時她請大家吃蛋糕,還帶頭唱起《十八相送》,怎么會想到這是送給自己的死別小曲兒,吃了“玉米粒”(槍決子彈)。據說楊冪向導演陳可辛提出自己的演法,就是在刑場上歇斯底里地用手錘自己肚子,表達魚死網破的絕望。趙麗穎飾演的西林有兩個造型,卷發和短發,就有兩種不同的意味。前者是一個女人靠資本周旋在男性叢林里,長袖善舞;而后者就像露出崢嶸的鋼筆筆尖,是犀利、桀驁的底色,西林一眼識別出詹周氏案件激發社會情緒的潛力,她救了對方,也尋求自己的救贖。
陳可辛多年經營的故事“醬園弄”伴隨著華語電影的困境與求生,無論在故事還是技術層面的任何調整都并非一人意志能決定的,它在矛盾與平衡中最終走進了院線與觀眾見面,這個過程本身就有點民國奇案的水落石出,個中微妙都在弦外,無論如何,三位女演員就像在一條狹長的里弄里相逢,她們攜手盡力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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