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國電影圈最難搞的演員,拍紅高粱和張藝謀從開機罵到殺青,也是最難搞的導演,一個鏡頭狂拍23040次只為選一張泳照。
然而就是這部燒光預算、投資人撤資跑路,制片人文雋淪落到給周星馳跑龍套糊口“失控之作”,卻成首部登頂《時代周刊》年度全球十大佳片的華語電影。
當年6127萬票房刷新香港紀錄的《功夫》在獎項上輸給爾冬升的黑夜旺角,《陽光》卻橫掃威尼斯影帝+金馬6項大獎,昆汀打飛的親自來華膜拜,貝托魯奇受他啟發拍出《戲夢巴黎》,好萊塢導演馬丁·斯科塞斯中盛贊該片“超越了文化隔閡”。
上映30年至今仍是華語青春疼痛片的封神之作,陽光之下再無人能復刻這場青春的躁動,而這部奠定他“導演地位” 的電影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差點因為自己的“作死”“”胎死腹中”
01
1993年,姜文和劉曉慶說:“我想出國學導演,學10年,回來之后好好拍戲。”
劉曉慶打斷他:“導演不是學出來的,是干出來的!只要你想干,我支持你,趁著年輕,還能出點有激情的作品。”
于是姜文帶著劉曉慶大包大攬的承諾準備轟轟烈烈大干一場蓄謀已久的青春史詩!
1991年,王朔《動物兇猛》中那些犀利的文字如同一把鑰匙,徹底開啟了姜文記憶深處塵封的部隊大院歲月:我腦子里的畫面全他媽活了。
當時被譽為“90年代精神教父”的文學怪才王朔,在創作巔峰時期策劃的《渴望》和《編輯部的故事》一度創下收視熱潮!
而此時正虔誠追隨王朔,為大院子弟端茶倒水被圈內人戲稱“馮褲子”的馮小剛,為他的名導之路開啟了人生第一次熒幕絕唱。
為獲得王朔的改編權,姜文在6平米的陋室里閉關3個月,將自己代入馬小軍視角,將六萬字小說擴展為九萬字劇本證明誠意。
可當姜文拿著劇本四處拉投資時,卻被投資人冷眼相對:“王朔早就過時了。”
燃眉之急,劉曉慶以自己為“籌碼”,在香港奔走3個月“騙”來西南投資人100萬美金,為姜文解除后顧之憂,要知道這在當時相當于一部香港商業片的全部預算。
事實證明這部讓王朔的小說《動物兇猛》血肉模糊《陽光燦爛的日子》,藏著比馬小軍撬鎖更野的創作密碼。
找“馬小軍”,姜文的標準簡單粗暴:“得像小時候的我,還得像只不安分的野狗”。
看了幾千個少年,姜文愁到薅頭發,直到夏雨的照片被姜文母親一眼相中“這小子活脫脫是你!”
看著監視器里穿著跨欄背心嘴里叼著冰棍兒甩胳膊的16歲少年,姜文滿心歡喜,更絕的是沒演過戲的夏雨,在拍撬鎖偷鑰匙那場戲時,真把鄰居家鎖眼捅壞了,劇組賠了五塊錢,
那股混不吝的勁兒,活脫脫就是姜文記憶里的“馬小軍”。
02
比起馬小軍米蘭的選角更具戲劇性,剛拍完《炮打雙燈》的寧靜,在片場啃蘋果時被姜文一眼看中,沒試鏡、沒聊劇本,直接定角。
但試鏡時投資方嫌她“腰太粗,臉太方”,火爆脾氣上來的寧靜,直接摔門就走,這一摔,反而摔出了姜文心中的“勁兒”。
開機第一天,寧靜就跟姜文吵翻了,那場泳池戲,寧靜嫌泳衣不夠土味性感,于是偷偷把媽媽的的確良襯衫泡了水穿在身上,當濕衣貼緊身體的瞬間,姜文怒吼:胡鬧,她叉腰懟回去:九十年代姑娘誰穿泳衣曬太陽?
后來那場爭吵不斷的泳池戲成為了經典:水面倒映著晃動的光斑,少年們跳水的水花濺在她腳踝上,一代人的性啟蒙在熒幕里炸成煙花。
或許是姜文也被自己鏡頭里的女主打動,以至于和寧靜的故事在30年后依舊被感慨。
馬東:姜文喜歡過你嗎? 寧靜:我覺得喜歡過我就是喜歡過我,沒有“嗎”,請把“嗎”去掉。
這段即興拍了三天,寧靜的皮膚被氯水漂到蛻皮,夏雨躲在泳池管道里拍「偷看」鏡頭,被蚊子叮出滿背紅包,但也正是這些沒被設計的「疼痛」,把后來所有青春片都趁得像糖水般寡淡。
就像姜文在花絮里說的:“我們不是在拍電影,是在跟過去的自己打架,打贏了,就把夏天永遠留在膠片里了。”
03
為了讓青春里的自己更加深刻,開拍前姜文把所有演員關進部隊營房3個月:切斷電話、禁穿牛仔褲、晨誦毛主席詩詞、夜聽紅色歌曲腌制靈魂,只為讓城市孩子徹底變身“文哥少年”。
為精準復刻青春記憶扎根的部隊大院,劇組在唐山1:1重建了整個大院,就連磚瓦的舊痕都精心做舊,
為選出令馬小軍瞳孔地震的那張少女肖像,他耗光四本膠片,拍23040張底片,
為拍攝馬小軍跳煙囪的鏡頭,北京恭親王一座煙囪被刷成紅灰兩色,只因他堅持認為原色“不對”,卻又為省錢妥協只刷了一半高度。
但這還不夠“瘋”。
為了為營造那份特殊年代、特殊群體里膨脹到近乎虛幻的“特權感”青春,幾分鐘的“老莫餐廳”外的空鏡,他動用人脈,真調來了一架軍用直升機低空盤旋。
3分鐘的送別場景,他再次動用20輛坦克、10多架飛機,20輛坦克的轟鳴而過,23040張照片的精煉成瞬,陰陽煙囪的三十年矗立,這些在膠片中定格的人物與故事,三十年后依然觸動著觀眾的神經。
04
這種近乎病態的對“陽光感”的追求,代價就是廢片高的驚人,更魔幻的是,存放在防空洞的膠片竟因潮濕自燃了35次!劇組每天第一件事是沖進防空洞“救火”。
超支像滾雪球,拍攝僅四個月就花光了全部預算,被迫停機。
投資人撤資跑路,制片人文雋淪落到給周星馳跑龍套糊口,拍完《大內密探》崩潰傳真給姜文:“小弟在給星爺打工掙飯錢”。
危難之際,劉曉慶摔出房產證抵押百萬填空缺,爺們姜文拒用女人錢,她拍桌怒吼,
“錢是押給中國電影的, 你他媽矯情什么!”
某種程度上,這聲怒吼對姜文來說比米蘭所有臺詞都更刺穿時代,因為對姜文來說,這不僅是電影,而是自己告別青春的另一種哲學氏時代隱喻。
北京變得太快,我分不清幻覺和真實, 是姜文對父輩榮光的追悼,更是對青春幻滅的預謀。
馬小軍對著照片打手槍,擊中的是姜文自己的童年相冊,他特意讓美術把照片背景涂成紅色:“那是我們這代人眼里的世界底色。”
拍《太陽照常升起》時姜文曾坦言:“我永遠在找缺席的父親”。 而馬小軍癡迷開鎖,喜歡偷窺抽屜里父親的勛章與避孕套,偷的不是禁果,是父權缺失的代償。(父親遠調貴州,勛章與避孕套同鎖抽屜 )
05
如果說從0.5秒的瞳孔地震到他扯下米蘭腳踝鑰匙鏈飛濺如霰彈的畫面是姜文對青春禁忌的構寫,那么結尾處馬小軍在巷口遇見成年米蘭,則是姜文成年后偶遇兒時女神的真實經歷。
“你是誰”,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青春不過是你以為的刻骨銘心,別人的打個哈欠而已。”
不止馬小軍,不止米蘭,電影中的每個人物都是時代的注腳。
王朔飾演的“小壞蛋”,當兩派少年在胡同里劍拔弩張時他悠然出現,一句“五洲震蕩和為貴“”化解干戈,恰似他在現實影視圈的地位,腳踩文學與電影兩界,最后“小壞蛋” 死于非命,不光隱喻了暴力年代的殘酷,也暗示了王朔最終在文學界的命運走向。
因此三十年后的今天當我們再次審視這部電影,便突然懂了姜文的「狡猾」,他故意把膠片過曝,讓馬小軍記憶混亂,以馬小軍的視角,將那些在屋頂上奔跑的少年,在游泳池里漂浮的午后,在荷爾蒙驅動下的沖動與遺憾,把特殊時期的壓抑與迷茫轉化為一場充滿詩意的青春狂歡,共同構成了一代人的精神圖騰,某種程度它早已超越青春片范疇。
最好的青春片從來不是拍給觀眾的,而是導演把自己的少年時代剖開來,放在膠片里曬一曬。
結語
姜文用《陽光燦爛的日子》給所有觀眾設局:我們都以為在看別人的故事,但其實都在膠片里找到了自己——那個曾在陽光下瞇著眼,以為能抓住永遠的馬小軍,和那個永遠不會回頭的米蘭。
而這,正是這部電影最狠的地方:它讓時光有了形狀,讓疼痛成了勛章,讓一代人的青春幻覺,在光影里永遠年輕,永遠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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